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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人!”敏嫔挣扎着从床上站起身来扫落一地瓷器。一众宫人忙上来搀了她, 皆对门外跪着啜泣不已的山东宫女鱼儿怒目而视。

与鱼儿同屋而居的宫女言儿在一旁揭发道:“……奴婢发现这贱人每回检查身体之前, 偷偷握了主子屋里消暑的冰块儿在额上降温, 因此嬷嬷们皆未发觉她在发热。”

鱼儿犹自磕头哭道:“不是的。我没有得天花!我只是前几日偶感风热。巡抚衙门的嬷嬷说, 染病之人不能伺候主子, 只能遣返回家。我家中早已没了父母, 要是被赶回家就是死路一条……”

“还敢狡辩?”泰嬷嬷上前一巴掌把她撂倒在地, 撕开胸口衣襟,只见她锁骨间的大片皮肤上,果然起着点点猩红的水泡。

敏嫔想到自己自离开山东之后, 便咳疾复发,断续低烧两三日,顿觉天旋地转。她赶忙吩咐把鱼儿关到单独的小屋子里去, 传了太医来问诊。

太医院藏龙卧虎内幕重重, 许多太医背后都是有主子的。她不敢直言自己可能感染天花,只说是咳疾复发, 稍有发热。然而那发须皆白的老太医拿了脉却只道她是感染风寒, 开了方子叫吃药休息便好。

敏嫔顿时起了疑心。是真的无碍, 还是有人故意想拖延她的病情呢?想那内务府对新进宫女子的检查何等严格, 怎么就叫身染疫症的宫女轻易地混到了她身边呢?敏嫔沉吟片刻, 还是说:“先把那鱼儿关起来,严加看管, 别往上报。”

这时又有宫女进来禀报:“娘娘,十三阿哥下学回来了。”

敏嫔便令宫女开窗眺望, 却见胤祥一身青衫走在前头, 身后跟的却不是几个熟悉的哈哈珠子,而是一个陌生的侍卫服色的人。胤祥时不时回头跟他说上一两句话,显得既不熟稔也不生疏。

敏嫔又道:“那人是谁?打听一下。”

“嘿!老十四,来尝尝这个。”

即使在路途中,康熙也没有放松对皇子们读书的要求。只要车马不行,阿哥们就要照常上课。这日刚弃船上岸,进了直隶行馆,午间下学十四打九阿哥窗前过,就被他探出身子大声招呼住了。

十四本来不欲跟他说话,可是他手上举着那个黄澄澄、毛刺刺的东西实在古怪。十四忍不住驻足问:“这是什么玩意儿,刺猬似的,这也能吃?”

九阿哥素来喜欢洋人那些稀奇玩意儿,手下商队又跟南洋红毛有往来,屋里的新鲜玩意儿层出不穷。果然,他得意洋洋地说:“不懂了吧?这叫波罗露兜子,又叫凤梨。快进来吧,满京城除了你九哥我这儿,保管你找不到第二家。”

十四好奇地凑过去,九阿哥从青瓷小缸里捞了一碗黄色的凤梨块儿,拿银签子叉着投喂弟弟。

十四吃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九哥,你这玩意儿有多少,拿七八个来,咱们孝敬皇阿玛去。”

“呵,人不大口气不小!还七八个?”九阿哥守财奴似的抱着怀里的菠萝不放,“统共还剩一个,我要留给八哥。滚滚滚!”

十四缠着他不放:“皇阿玛一路上都在为政务烦心,又不许地方官进贡果蔬。九哥,你为人臣子,该为皇阿玛分忧才是。”

“少给爷摆大道理。”九阿哥摆出一副二皮脸,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想拿我的东西孝敬皇阿玛,那爷一路上刷马的差事就归你了!”满族人视马匹为亲密的朋友,皇子们的御马都是从小马驹的时候起就自己照料。只是小十四一向心高气傲,胤禟原以为这样一说铁定能叫他自个儿偃旗息鼓。

谁料,十四站在原地磨牙半晌,居然一跺脚:“刷马就刷马,拿来!”

十四夺了那菠萝,回去麻溜地拿小刀削皮切块,盛在白瓷碗里,交到梁九功手上。

梁九功不由为难地看着他:“皇上正在批一份要紧的折子,要不您在偏殿歇歇脚等一会儿?”

十四不由皱眉:“无碍,公公替我进上。皇阿玛吃了就成。”一口吃的而已,他还专门候在这里等着邀功吗?梁九功总是以小人之心揣测旁人的父子之情。十四悻悻地转身走了。

谁料刚拐出正院,就在月亮门处遇上一脸焦急的九阿哥:“我的萨满!你还真进给皇阿玛了?那玩意儿要先用盐水泡两刻钟,否则吃了会闹肚子的!”

十四大惊失色,转头向内院飞奔。

“……巩华城奉安殿年久失修,竟至天雨漏水,惊扰母后在天之灵。儿臣自幼不能承欢膝下,已是不孝。恰逢五月初三日母后祭日,儿臣特地从毓庆宫内库拨用十万两白银,修缮奉安圣殿,聊表思念先慈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