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巡抚海成因辖区新昌县内一名举人王锡侯编写了一本《字贯》的新字典,刊行面市。因其自序中有“《康熙字典》存有贯穿之难”一句而被人举报。本来皇上读了觉得所谓悖逆之处不算出格,搁置一旁,并未发落。可是琨宁翻到第十页的凡例,发现此字典竟将圣祖、世宗庙讳及元盛帝、皇太后御名字样悉数开列,立即奏请皇上,皇上看后勃然大怒,立即颁旨按大逆律立斩,全家抄没,妻儿流放官卖,且在琨宁的提示下,皇上察觉身为江西巡抚的海成,双眼无珠,对王锡侯心存袒护,难逃其责,太过失职,实属天良尽昧,将其罪名诏谕天下,着刑部判其为斩决。而自两江总督、江西布政使、按察使至新昌县令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革职的革职,降级的降级,如瓜蔓般被牵连了一大片。
元盛帝推行“禁书运动”已经两年多了,各地巡抚大多毫不用心,进展缓慢,令皇上一筹莫展。琨宁及时的发现和进言,使皇上借此“杀鸡儆猴”。原本在禁书运动中成绩居优的江西巡抚海成,因此事丢了性命,一举泯灭了之前的所有功劳。此事一出,全国上下官员对禁书之事莫不如履薄冰。
此事在明眼人心中一清二楚,皇帝的名字,天下人必须避讳,王锡侯岂能不知?只不过,他编写的是一本字典,怎好避讳?且他是出自好意,特意列出,以提示年轻人加以避讳,岂料成了巨祸根源。
而只有少数人知道,一切一切的根源,其实只是源于海成几个月前的一句话。
身为江西巡抚的海成来京述职,在遇到“机密处”的琨宁时,和周围的人都施礼作揖,唯独在琨宁面前昂首挺胸,不理不睬,和他人谈笑道,“没想到一段时日没到京城,就冒出个机密大臣来了,有人坐了冲天的爆竹了,能耐大得很呢。”声音大到琨宁一清二楚,还越说越离谱,对琨宁的样貌进行了侮辱。
海成亦是金人,但是按血统,比琨宁的家族要高贵得多,此人胸无点墨,对文生出身的琨宁,犹如琨宁当年的同班同学般,轻蔑和鄙视。
这样的侮辱,琨宁年少之前受了很多。他如同之前一样不动声色,恍若未闻。只是,他不再是当年的琨宁。
很快,他寻找到了机会,利用元盛帝最憎汉人对金人不恭敬,且因江浙文人渊薮、前朝遗老聚集于彼,对其间文人所为最为敏感的心理,成功的鼓起了元盛帝的怒火,将海成掀翻在地,王家一家人的身家性命亦因此陪葬。
吴勉得知此事的当晚,彻夜未眠。
官场更迭,从来都伴着腥风血雨。
这是他第一次,离这些血腥故事的主人公这么近。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海成输了的那一刻开始,琨宁已经意识到了,他手里握着天下最锋利的刀。
文字狱,作为政坛新兵,用来排除异己、打击敌人,绝对是最佳的武器了。
汉人文人手下的笔被誉为最利的刀,但在上位者眼里,是天底下最忌讳、最厌恶的事。
当权力举起霍霍的砍刀时,汉人的笔最先杀死的人,便是自己。
自海成案开始,元盛帝一朝文字狱的大幕开始拉开了。拉幕人便是琨宁。
元盛帝命令琨宁列出违禁书目颁行天下,凡发现者尽数销毁,违令者斩。
一个又一个的汉人文人人头落地,一本又一本有“悖逆”文字的书消失于世间,一顶顶官帽被扫落在地,人人自危,噤若寒蝉。江浙两地,成了文字狱的重灾区。扬州知府宋舫感受到了仕途中最大的危机,犹如坐在一个火药桶上,夜以继日的命人在扬州众书局中督查一切可能的“禁书”,生怕错漏一个字,导致他仕途尽毁灭,身陷囹圄。
至于吴勉,文渊阁的藏书虽然在入阁时,便已经过审核筛查,删尽皇家所忌讳之词,但在当今形势下,禁书的含义已不限于原本的范畴,一遍遍的精审,令吴勉觉得前所未有的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