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2 / 2)

除此之外,信合行还与如今城中其他典当行、钱庄票号一样,列出了一个“不予合作”的名单,大多是在各处有劣迹,欠账不还的。这上面自然有正蓝旗佐领齐世雄的大名。

齐世雄起初毫不知情,但是后来这正蓝旗的都统找上了门。正蓝旗都统乃是齐世雄的正经上司,十分好奇地问起:“见你们家近来光景不错,新衣裁了好几身儿,看着从头到脚都挺光鲜的,怎么听说你们赖账不还呢?”

齐世雄被噎得无语,强撑着道:“哪有,哪有,大人是不是误会了?我们也不过与旁人家一样,拙荆名下确实有铺子,做着一点儿小生意,但也都是正常的生意往来,哪里有赖账之说?”

正蓝旗都统笑笑,也不说破:“是误会就好!”

他转身便要离开,走到一半忽然停下来,转头提点齐世雄:“齐佐领,说实话,本官也知道,本官在正蓝旗的资历,都还没有你老,有些话确实不当是本官来提醒。不过,本官只想说一句,想提了做佐领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可比我这做上司的更喜欢盯着旁人的错处。齐佐领,你好自为之吧!”

齐世雄听见这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要知道眼下正蓝旗的都统副都统前两年都被皇上撤换过,甚至佐领也撤换过几名,眼瞅着上面有给正蓝正红两旗整个儿换新血的意思,他竟然还这么不小心,纵着自己的媳妇儿……

隔日,齐世雄已经拖着丹菁,真的带着一千四百多两的现银来求丹济了。

“丹济,你千万别跟你姐姐一般见识,她就是猪油蒙了心。我这早就教训过她了。如今正蓝旗出营驻防时误伤旗丁的事,也已经差不多彻底了结了,这不我带着她来跟你还钱来着。”

丹济倒没想到姐姐姐夫会有这么一天,也不做声,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齐世雄。

齐世雄登时记起贾琏当日手握双刀,口口声声“一斤肉抵一百两银子”的样子。他满心只觉得这个小舅子正在打量自己身上什么地方好下刀,一时又记起,这御前侍卫可能下刀比别人更快些准些,能一次准准地切十五斤肉也未可知。

他连忙把妻子往跟前一推,对丹济说:“她,就是她,所有的银子都是她出面借的,丹济,这跟你姐夫没关系那——”

丹菁登时踹一脚齐世雄:“你个没良心的,当日是哪个说的,我弟妹是国公府的千金,嫁妆银子搁着也是搁着……”

丹济只看着他们夫妻二人互相指责拆台了,心中想,他险些为了这对贪得无厌的夫妇与自家媳妇儿生分了。

想到这里,丹济便多长一个心眼。他命人先将姐姐姐夫送来的银子一一清点收起,当着两人的面将借据勾去。待一切都收拾妥当,丹济才抱着双臂,对姐姐姐夫说:“姐姐姐夫,至于各大当铺、钱庄票号那里,为何挂姐夫的大名,我这儿,的的确确是全不知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  1折合年利率大约是6%。

第267章

丹济不曾向姐姐姐夫说谎, 京中的票号、钱庄、连号的当铺,要么是财大气粗、举足轻重, 要么就是背后有人。岂会由丹济这样一个寻常侍卫能轻易左右的?

齐世雄听丹济一点点解释说明, 欲待不信, 也不可得, 心中懊悔,但是银子已经都已经还了给小舅子,想要再讨回来已是不可得。无奈之下, 齐世雄又为了前程着想, 只能放下身段,小意求丹济指点。

丹济内心是拒绝的, 可是经不住齐世雄夫妇好言相求, 又深知官场倾轧,齐世雄倒霉, 未始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于是他亲自陪齐世雄去了恒舒行, 告知恒舒行, 此前仿制当票之事乃是一场“误会”,如今误会已经解开,两家之间矛盾已除。丹济取出当日丹菁所带来的“仿制”当票, 并且当着恒舒行大朝奉的面销毁。齐世雄与丹济各自以两家家主的身份承诺, 此后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恒舒行的大朝奉表示他一时半会儿做不了主,请丹济与齐世雄转天再来。转天待这两位再次上门的时候,恒舒行表示,既然事情已经“澄清”, 恒舒行自然愿意“息事宁人”,不再追究,但是要恒舒行立即就能认可齐家作为日常上门的主顾,好像又一时接受不了。

最终齐世雄与丹济一起好说歹说,恒舒行终于表示,他们愿意将齐家的名号“暂时”从不与合作的“黑名单”中撤下来。同时,双方约定,以三年为期,若是齐家三年之内,与业内各家再无纠纷,他们自然欢迎齐家光临恒舒行。

条件苛刻至极,虽然不再对外挂着齐家的名号了,但实际上并未重新接受齐家作为主顾,非要齐家等个三年,证实确实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才会重新接受齐家的当头。

齐世雄几乎要跳脚,心想这不过是一家当铺啊,竟然对主顾摆出这么大的一副架子。殊不知,天下的当铺皆是如此,这世上的生意,多是讲求“和气生财”,主顾至上的,唯有“典当”这一门生意,乃是主顾上门是相求店家的。所以恒舒行端起这臭架子,齐世雄自知理亏,也没有旁的办法,只能答应了这个条件。

这却还只是恒舒行一家。

自恒舒行之后,齐世雄与丹菁又挨家挨户地跑了其余各家当铺与票号,磨破嘴皮子,不过就是求人去恒舒行看一看,说那边已经将他们的“黑名单”撤下来了。

别家被齐氏夫妇烦个不住,也多应了要求去与恒舒行问过,回来口径一致:三年,三年之内,齐氏夫妇若再无别的不利传闻,自会理所当然地被迎为座上宾——

同样是三年。

齐世雄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叹:失信一时爽,这找补回来却要小心翼翼地好生维持三年。

好在这边几家也如恒舒行一样,将那对外公开的“不与合作名单”上齐家的名号撤去,这种安排,就只有齐世雄夫妇两人知道。虽然往后齐家在银钱往来上依旧不便,但是齐世雄名声无损,总算不用提心吊胆地成日担心有人会抓他小辫子了。

齐家在这头奔忙许久,进入二月,信合行却迎来了开业以来第一次大考。放出去的近三十笔贷款到了第一次收息的时候。这次收息,各家各户除了要依照事先约定,向信合行支付利息,或者依照约定,偿还一小部分本金以外,还要将自家营收的情形如实告知信合行。

这次信合行收息,满城中的钱庄票号也都擦亮了眼盯着。毕竟这种只放贷给小本生意的商行是城中头一间,利润到底如何旁人也很关切。

待到信合行的掌柜们各处一起走了一圈,果不其然,所有向信合行借款的商户,哪怕是只借了十两银子的豆腐摊老汪,也将一百五十枚大钱一起交换给信合行的掌柜。

也就是说,信合行这月利一分五的利率,若是能保证每家都能按时还本付息,信合行便是有利可图的,且这份盈利并不一定比寻常钱庄的利润更低。寻常钱庄虽然利息要更高些,但是每年坏账的数目也更多,所以所得收益中,要扣出一部分拨备,以应对将来坏账的损失。信合行若是能在这一点上做得比其他家都好,这门生意在京里便有立足之地了。

石咏在信合行上门催息之前,见了一回信合行的掌柜们,将自己的感受与他们交流一番:以他对这些第一批借贷的商家的了解,这些小商小户,都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要么就是业内新起之秀,正是爱惜羽毛的时候。这些人绝不会有故意拖欠信合行本息的意思,但是生意毕竟是生意,有起伏也有风险。

在他看来,第一次收息根本算不上什么“大考”,将所有利钱顺利收回,是意料中的事。然而真正的考验,则在各家逐步扩大经营以后,可能会各自遇到不可预见的经营困难,这些困境则可能造成这些商户心有余而力不足,即便是想尽一切办法,依旧无法归还本息。

到那时,才是真正考验这些掌柜们的眼光和判断的时候,是继续投入贷款,雪中送炭一把,以期将来获得更高的利润;还是立即止损,征收抵押物或是请保人出面偿还欠款——这些,需要掌柜们自行判断。

而信合行每月上门催息,其目的并不在于将那点银两收回来,而是随时了解各家商户经营的情况,给这些商户一些指点和帮助,避免他们生意上出现问题。这种做法,既能帮助贷款商户顺利经营,同时也是保证了信合行未来的收益。

这世间开钱庄的,固然有好些能做到规模绝大,翻手覆手便是上万两的头寸,但要他们在借钱的时候如此用心指点,此间还没有人能做到这些。

如此一来,二月中旬刚过,第二批想要向信合行申请“贷款”的商户们又联袂上了门。

信合行这边,算是一切顺利。西北那边战事则甚是胶着。大将军王的行辕直到二月初才抵达西宁。驻扎青海大军究竟何时出兵,如何出兵,廷议尚无定论,结果四川那边先出了乱子。

先是四川提督康泰率松潘驻兵千余驰援黄胜关,岂料手下兵将哗变溃散,提督康泰因此被夺官。紧接着年羹尧上书,以敌情叵测为由,请求入藏。朝廷廷议却以松潘诸路军事重要为由,令年羹尧按兵不动,勿要率军出关,另点护军统领法喇驰援四川,协助年羹尧料理兵事。

朝中之人原本都只道年羹尧是文官,亲自率兵难免有些自不量力。石咏却晓得年羹尧日后在兵事上必定将会有建树。只是这消息传回京中,忠勇伯府与石家人都只道石咏的二叔石宏武尚且不用上战场拼杀,悬着的心稍稍放松。

转眼便是石喻参加县试的日子。

本时空的县试,是“童生试”的一部分、第一环。石喻应试的种种手续,早就由石咏打点,请本旗佐领梁志国帮忙都办好了,出具保结,送交正白旗旗署。在此之后,由正白旗旗署造具清册,提交顺天府学政。石喻也将于顺天府参加科考。

原本清初八旗科举时举时停。清世祖时,八旗诸人在顺天府单独科考,取童生时亦有单独的名额,满洲一百二十名,蒙古六十名,汉军一百二十名童生。然而顺治十四年,全面停止八旗考试;十年后康熙六年时恢复八旗科考,转眼到了康熙十五年,这制度又给叫停了。

直至康熙二十六年,八旗科考制度才终于稳定下来。大抵是满洲与蒙古八旗另编字号,单独考试;而汉军旗则编“合”字号,与汉人一道参加科考,各旗单独规定录取名额。此外,对于满洲与蒙古八旗,考取生员者必须能骑射,不能骑射者,必不取中;汉军旗没有这项要求,但是骑射一道,却依旧是加分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