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吃虾。”林母夹了一只虾到林笙碗里。
林笙看着带壳的虾摇头,用筷子稍微撇了撇,推到碗的另一边。
“上次清炒虾仁你不是爱吃吗?这次白灼怎么就不喜欢了?”小姨有些疑惑,仍是耐心哄他,“小姨帮你剥开好不好?”
“好。”
林笙是爱吃带壳类的海鲜的。
不过是之前被虾头上未处理好的尖刺划伤了口腔,肿了两天,有些难受,不太想再自己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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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新晚会。
林笙来得迟,错过了开场的舞蹈以及合唱,坐在台下兴致缺缺的看。
他身边的皮奇倒是兴奋,拿着手机给他看照片:“你小子亏大发了!你没看见,站在前两排的学姐都老漂亮了!”
林笙撑着头,捧场的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可能是激动到手抖,皮奇拍的照片蓝光闪耀,每个人的脸都是高糊,根本分不清美丑,他只随口应:“这学校漂亮女生多了去了。”
“那确实。”皮奇赞同。
按照节目表,接下来该是跆拳道社,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主持人报幕时,却把音乐剧社的表演提了上来。
话剧社带来的是巴黎圣母院的节选,中间有几段场景切换,身边的同学都在夸赞演爱斯梅拉达的女生身材好又长得漂亮,讨论卡西莫多的特效妆骇人,林笙参与不进这般热闹,只盯着台上布景里的大钟发呆。
他不耳聋也不驼背,只是他的人生好像一直如此无趣,找不到太喜欢的、能坚持的东西,只漫无目的的随波逐流,昏昏沉沉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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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黎单黎。”单黎也是开场合唱的参演人员之一。每个社团都要出节目,他们冰壶社是最没有什么可以当场表演的,就象征性做了一个打比赛的剪辑,把社员安排在了开场,和合唱团一起唱歌。冰壶社合唱效果一般,但好在社员们整体气质和形象都不错,有合唱团的成员带着也不至于闹出五音不全的惨剧。
她下台以后正想找自己的背包去换衣服,突然听到有人喊她。
是她的舍友,卓子岚。
卓子岚是音乐剧社成员之一,此刻脸色煞白,额上隐隐发汗,看到她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帮我个忙,我痛经。”
“你说。”单黎后面再没有别的事,算是答应了。
“你跟着他就行了。反正我们彩排的时候你也看过。”卓子岚一指身后一个男生,急匆匆的走了。
单黎还穿着表演时的黑色吊带长裙和细高跟,本想说能不能换个鞋再走,但另一个工作人员仿佛很急,没给她时间,转头在前面带路:“跟我来。”
她只好快步跟上:“具体要做什么?”
“等会儿有个台子要两个人一起推着转过来。”他脚步很快,说起话来像连珠炮,“其他人的走位已经定好了,临时换怕出错,等等我让你去哪你就站着,我来推你扶着就行。”
单黎被他这一大串砸得云里雾里——她确实是看过他们社团彩排,但看过不代表要记得,她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东西,只好先给他打预防针:“我不清楚什么状况,我只是来救急,出了岔子不能算我的。”
“你按我说的做就行。”那个男生带她到了后台,撩开幕布给她比划,“看到那个架子没?”
舞台中央摆了一个巨大的布景架,其实是双面设计,前面看起来是监狱的栏杆,翻转过来以后的幕布可以作为绞刑场的背景。
“嗯。”
“等等灯灭了你跟着我上去,我说停你就站住,握着那个栏杆……”
“嚓——”舞台灯全灭了。
单黎一惊,提着心跟他上了台。舞台大灯熄灭,有些昏暗,她眯着眼尽力想看清,跟着男生走上前去,高跟鞋敲着舞台发出哒哒的声音。
“啧。”全场寂静,她的高跟鞋太响吵得她有些心烦,只能尽力把重量压在脚尖,减轻一点声音。
“停。”那个男生示意她站在背景板的一边,自己大步跑向另一边。他刚刚话显然没说完,单黎人还是懵的,只能回想他之前说了什么。
……好像是“我来推你别动”?
架子动了起来。但那个男生明显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单一个人推动是很勉强的,只能在黑暗中急促招手,示意她一起施力。
舞台侧边报幕员播报完毕,单黎和那个男生在大灯亮起前总算是翻好了背景板,男生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从另一边离场,单黎下意识的跟在他身后。男生回了头,挥了挥手,示意她原路返回就好,单黎赶忙转身,尽量背对着舞台,低着头离开。
“啪——”舞台灯亮起,从左到右扫了一圈,在她身上一掠而过,最后定在了舞台中央。
一秒不到,在林笙眼里却像电影的慢镜头,周围一切都被虚化,只聚焦着她的身影。他看她盘起的发,露出的细长的颈,线条优美的手臂,以及——
她做了镂空设计的礼服后背,用粉色丝带在后背正中打了一个大蝴蝶结做连接,裸露出蝴蝶骨和小半白嫩肌肤,像是欲语还休。
她想掀了幕布进后台,不想幕布被人从里面掀开,她迎面撞上准备上场的第二批人,只能侧过身站在一边让他们先上,半低着头发呆。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聚光灯转动,看着爱斯梅拉达被绑上了绞刑架处死,听卡西莫多悲愤欲绝的歌声。但林笙却觉得暗中的她仿佛周身带着光,忍不住盯着她看。
她气质极好,腰板挺得笔直,流苏耳坠垂着,显得她精致又疏离。只是林笙还没来得及细看她的五官,她便进了后台。
音乐剧还在继续,卡西莫多杀死了副主教,抱着爱斯梅拉达的“尸体”,林笙突然站起了身。
“去哪?”皮奇问。
去做一件他以前不齿的事。
“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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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笙出了礼堂,找到后台入口想进,却被拦住:“抱歉同学,后台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
好吧。
他摊了摊手,后退了几步,半靠着墙,干脆在门口等。
他向来是个耐心的人,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出来的人一批又一批,却独独没她。
而作为新生的他不知道,就像候场区分两边一样,后台不止一个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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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笙想起了舞会后匆匆离场、只丢下一只水晶鞋的灰姑娘。
那个姑娘只是平平无奇的从舞台边缘默默离开,却在他心上留下了影子。他说不出她到底哪里有吸引力,只是午夜梦回,他的脑海里全是她的身影,她戴着面具提着裙角邀他共舞,在他想揭开面具的时候又咯咯笑着跑远。
后来他终于可以和她跳完一整支舞,她的胳膊在聚光灯下白得反光,缠着他,问他爱她吗。
林笙开始找她。
他虽然不太记得她的五官,但对她的着装还算有印象,看了迎新晚会的推送,庆幸那天穿着黑色长裙的只有合唱团,又凭着那身黑色吊带和盘起的长发认出了她。他找了合唱团认识的学姐询问,学姐却说她不是合唱团的成员——当天一起合唱的不止冰壶社,还有一些别的社团。他讨厌大张旗鼓,没在群里声张,只一点一点找人去问,花了不少功夫,最后发现她是冰壶社的成员。
于是他加了冰壶社。
但老社员不在群里,他又去问了认识的冰壶社财务学姐,知道了她的名字。
单黎。
财务也是个怂人,垂涎于单黎的美貌良久,一见面就胆怯,连微信也不敢去加。
她倒是理直气壮:“你不知道,她拒绝过的人大概比我们场馆里的冰壶还多。”
是以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财务从记录了社员个人信息的表格里调出了单黎的微信号给他:“你加。”
他去搜。
“对方拒绝通过微信号添加好友。”
财务又找社长推了她的名片。
“对方拒绝通过名片添加好友。”
……
林笙明白了。他踢到了一块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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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笙从小到大对镜头和视线格外敏感,总能从人群中精确捕捉到看着自己的人和对着自己的摄像头。大概是单黎从窗外经过并往里看的第二次,他就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
他侧过了头,身边的皮奇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哇!美女!”
她迎上了他的目光。似乎没想到过他会看过来,她微怔,垂下眸子快步离开。
“这个点很重要啊,期中考必考。”教授在讲台上用激光笔指着ppt画圈,林笙却举手示意:“老师,去个洗手间。”
“去去去。”教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但人有叁急,他总不能不让学生去,只挥了挥手,“皮奇,重复一下我刚刚说的。”
连讲到哪都不知道却被无辜殃及的皮·池鱼·奇人都傻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偏偏林笙已经溜了出去,他连求助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瞟了一眼ppt开始胡扯。
林笙出门的速度已经够快,甚至跑遍了整条走廊,她却像凭空消失般在人群中,怎么也找不到。如果刚刚不是皮奇跟他一样都看到了她,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可能这就是有缘无分吧。他微微叹了口气,甚至期待下一周,她还能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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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周她果然来了。
林笙坐在了同一个位置,在同一个时间点对上了她的目光。
他的欣喜多过了他被人窥视的厌烦,刚想追出去,冲上头来的违和感让他硬生生忍住。
他觉得不对。
是什么能让一个总是拒绝别人的学姐对自己青眼有加?
他不是什么好人,自认为最近也没做什么足以让人喜欢的善举,每天家里学校两头跑,她凭什么多看自己一眼?
他大概从别人的嘴里了解了一点她,不太全面,但也不是偏见。
她做事的目的性极强,加冰壶社是为了混实践学分,愿意参加集体活动是为了不和周围的同学产生太大的距离感,帮别人忙全看心情,那么她每周这么定时定点的路过……
下周,下周吧。他抓了抓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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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笙已经分不清对她是什么感觉,明明第一眼连她的脸都没太看清,却陷入了热烈的一见钟情;后来他四处找寻她,又觉得自己只是拼着一口执念;而现在,那个女孩子在他未开口前就说出了他的名字。
他没有太意外,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但开口却是刻薄的话,让她别再透过窗户看自己,因为他不喜欢。
他确实不喜欢这种行为。
他想起来他以前喜欢吃虾,但是讨厌虾的壳——别人对他直接的盯视就像虾壳,让他觉得烦扰。
他从抽屉里找到了一张名片,播了上面的电话:“严哥,帮我查个人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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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奇怪的很,他前一段时间那么想找她,她没出现过;现在他举棋不定,她倒是频繁的出现。
他看着她步步紧逼,很想跟她说一句,小姐你人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