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费玲这一身反季节的穿着和妆容考虑,颜回直接在夜色一楼开了间包厢。
她让刘年带陆见深上楼去和老板了解情况,自己则和费玲单独谈。
许是熟悉的包厢和封闭的环境让费玲有了更多安全感,她坐下后情绪平静了不少,从包里摸出根烟来,点上。
颜回有心想劝一句,可想到八年未见,费玲的生活是她所不了解的,她也无权说什么为费玲好的话。
“能说说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给费玲倒了杯水。
“我妈欠了高利贷,要把我嫁给老头子,那老头子和你原来那个爷爷一般大,我不同意,我妈硬是把我打昏了送过去,结果当天晚上就……”
费玲狠吸了一口烟,“之后就那样吧,反正也没什么人在乎我,我被陆依铭骗完又被我妈骗,早没什么清白可言了,听说ktv公主赚的多,我就找了个地方做。”
她表情和语气都充满了沧桑和无所谓,颜回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你做多久了?”
“三年,这是我换的第三个地方。”费玲轻轻吐出一口烟雾,看着颜回一脸痛惜的表情,讽刺的笑了笑,“颜回,你还真是和八年前一样,没怎么变啊。”
“……”颜回。
“你在同情我?觉得我很可怜?想劝我改邪归正是不是?”
费玲一副穿透她的目光,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到我的美甲了吗?一颗钻一百块,我这两只手花了一千,普通服务员一个月的工资,只够我美三次甲的,你觉得我还能回得去吗?”
颜回本来也没想劝什么,费玲如此说了之后就更不会开口再劝。
自当警察后,她这一年见过可怜可悲的事太多。
有些丧心病狂,有些离奇到偏离社会,比她小时候更惨、比费玲现在更惨者比比皆是。
倒不会因为这样就变得铁石心肠,但却会因为这些“开阔眼界”,与其同情不如帮助,帮助不了,空口说白话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没那个意思,我来这里是为了查案,王奶奶家的梅花,你知……”
颜回说着,察觉到费玲的表情变了。
在警校的课程就有观察面部表情细微化,为的是能在审问嫌犯时从表情判断对方是否说谎,颜回在这方面只学了些皮毛,没精明到一点细微变化都不放过。
只是费玲的表情有些明显,不是心虚,不是惊讶,是一种挺难看明白的复杂。
“梅花的案子你应该也知道吧?”她试探着继续问道,“你在这里这么久,应该也认识她吧?对他的死,你了解什么吗?”
“不了解。”费玲转开视线,继续吞云吐雾,“我们这些人的工作就是出台陪人上床,坐台陪人唱歌,其他时间花钱睡觉,没那么多时间闲聊关心不相干的人。”
“那你知不知道梅花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颜回又问。
“一年前,我两年前来的,她在我之后。”这次费玲没有逃避回答,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夜色五层楼几百个包厢,她年纪大在下层,我们交集的时候不多。”
“那……”颜回还想问什么,被费玲一眼瞟过来打断,“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你不要再问我了。”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颜回也不好勉强,拿出便利贴在上面写了自己的电话,给费玲递过去。
“这是我现在用的号码,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找我。”
……
整个上午工作比较心碌,要找夜色老板调查,又要找夜色其他“公主”问话。
最后,颜回又看了一遍梅花生前最后一天工作时,夜色几处有监控地方的视频。
全部忙完,离开时已经中午。
刘年抬手看了下表,确定已经错过局里食堂午饭时间,对颜回和陆见深道,“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我请颜回和小叔。”
颜回想说还是回去和仲城吃吧,陆见深却在她之前接话道,“有我在怎么好让你请,我来请客,上车吧。”
“不不不,还是我请。”刘年一脸诚恳加尊敬,“小叔是颜回的小叔,我是晚辈该我请……”
“别争了,想吃就快走吧,下午还要和仲城汇报。”颜回受不了这两人,痛快的说完转身回车上。
刘年看着颜回背影露出一点纵容的笑,随后回过神似的,对陆见深道,“小叔请。”
陆见深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明白刘年这个人并不讨厌,礼数周全,温润善良,要说讨厌,讨厌的也只是他对颜回的那份心思。
昭然若揭又一目了然。
若换作从前,就算刘年表现的再明显,他也不用觉得有什么难受。
因为颜回喜欢的是他。
他可以有一千种方法宣示主权,一万种办法让刘年知难而退,也可以有一亿个自信颜回心里只有自己。
然而错过的八年,不只是时间,那些陌生和疏远,那些忽视和失去的依赖,让他突然之间没那么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