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他用充满讥嘲的语调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一个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就可以罔顾体面做出公然背叛丈夫和家庭举动的女人,现在竟然用这样的说教口气来告诉我,孩子成长过程中也需要母亲?”
“阿列克谢,请您保持冷静,”安娜说道,“我无意否认我曾经犯过的错。我也已经为我的错而受到你所无法想象的最严厉的惩罚。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再这样盯着我的错不放,也是无济于事。我们能不能正视现实?既然已经无法挽回了,那就尽量弥补,把我们双方的损失都尽量缩减到最小的范围内,这样难道不好吗?”
无可否认,当听到这样的话从对面这个从法律上来说还是自己妻子的女人口中说出来时,卡列宁的内心深处感觉到了一丝惊讶。
这和他认知中的安娜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在从前,当夫妻双方关系破裂,他与安娜因为那件轰动了整个彼得堡的丑事而发生的几次正面冲突中,安娜的态度远比现在要激烈。面对他时,除了流露出的不安和惶恐外,她也在不停指责自己的错,指责他是个没有感情的官僚机器,和她生活,让她感到窒息般的痛苦,仿佛她做的这一切,都是自己这架官僚机器逼迫她似的——她几乎一直就这样游走在希冀他原谅和为自己辩护无罪的矛盾状态中。
而现在,从她嘴里说出的这些话,却和从前完全不同。
她就像是换了个人。
作为一个把政治当成终身职业的人,卡列宁心里自然清楚,安娜的这番话确实是有道理的。但他从心底里排斥去接受她说的任何话,而且,他的直觉也告诉她,她完全不可信。她说的这些,不过都是为了让他改变先前的强硬立场,好让她达到自己的目的——既能与情人双宿双飞,又能拥有儿子。
所以他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安娜,需要我提醒你吗?就在两周之前,你的哥哥受你委托来找我请求离婚时,还声称只要我答应你离婚,你就可以完全放弃谢廖沙。不过几天而已,你居然又改了主意,这让我感到十分惊讶,并且,不得不去质疑你做出这种突然改变的背后动机。不管你现在说什么,我的答复还是和从前一样,你不能再见谢廖沙。这对他完全没有好处!”
他口气里的斩钉截铁让安娜感到非常郁闷。
意识到他是个非常固执的人,安娜知道现在和他继续纠缠这个话题的话,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这个问题,我们或许可以放到以后再谈,”她决定改变话题,“刚才既然谈到了我哥哥受我委托去和您谈离婚的事。那么正好,请您可以告诉我,您为什么一直拒绝和我离婚?自然不是出于什么感情的缘故。我想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那么,难道仅仅就只是为了报复我曾经施加在您身上的羞辱吗?”
卡列宁微微眯了眯眼,望着对面的妻子,并没有说话。
————
他们之间没有感情。
她一张口,立刻就彻底否决掉他们曾经共同生活过的差不多整整十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