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茉莉之夜》的大买相对应的,是胜利唱片公司最近赚的盆满钵满,一个月的利润已经超过了去年同期的一个季度,用那些地摊小报说的话,就是钞票最近像水一样哗哗地往胜利唱片里淌。
当然,有百分之三十都流进了股东顾栀的口袋。
她之前买下的永美珠宝行一直经营的还算凑活,而这一次的唱片,则是狠狠赚了一笔。
顾栀每天忙着数钱之余又去了一趟胜利唱片公司,发现公司门口总是等着些人,有的人手里还拿着花。
顾栀本纳闷他们在等谁,结果看到其中一个人手里举着牌子,牌子上写着她的名字:顾栀。
顾栀:“………………”
她低着头加快步伐走开。
办公室里,古裕凡从窗户望了望楼下等着的那些人,转身对顾栀说:“他们都是你的歌迷。”
顾栀扶额:“我知道。”再不识字自己的名字还是认识的。
自从《茉莉之夜》火了后,这拥有空灵清澈嗓音的歌星到底长什么样子,实在是让人好奇,无数人幻想着唱片背后演唱者的长相,可惜别的歌星出唱片,唱片行都会贴歌星的照片,可这次,唱片火成这个样子,唱片行里却连一张歌星的画报都没有。
有狂热一点的,甚至每天跑到胜利唱片的楼下等,就为了想要一睹顾栀芳泽,可惜胜利唱片把她藏得严严实实的,到现在,谁也不知道顾栀长什么样子。
这无疑让大家对胜利唱片的这位新歌星产生了些许疑惑,按理说只要稍微漂亮点的,歌红了之后早就被推出来了,可这位,歌唱的这么好却不愿意露脸,难道真如一些人所说,长相和歌声成反比?
歌声有多美妙,现实就有多可怕。
古裕凡也实在不知道顾栀为什么不愿意露脸,他是商人,自然一切以利益为先,最近有好几家戏院开大价钱请顾栀去唱歌,都一一被顾栀拒了。
如果是胜利唱片的签约歌星,公司让你去拍画去演出的话你是不能拒绝的,但是顾栀身份不一样,她是股东,是胜利唱片老板之一,没有人能逼迫她。
以前也有不愿意露脸的歌星,不过那都是因为长得太一般,相貌或身材有明显的缺陷,公司再包装也包装不出来,所以只做幕后歌手,大都也不怎么火,可是顾栀,古裕凡看着她那张脸,只恨不得明天就把她送到《良友》画报上。
古裕凡给顾栀倒了杯茶,又忍不住劝道:“你真的接一场演出吧,或者拍两张画报,我敢保证那之后唱片销量还会涨,你绝对会成为上海最红的歌星!”她现在还卡着一口气,无非就是不露脸而已。
顾栀接过茶喝了一口:“我本来就没想当歌星。”她想当的是老板,发唱片只是附带而已。
古裕凡对着顾栀再次语塞。
好吧,她确实是没想当歌星,她想当的是老板,就连这张大红的唱片,还是他以入股百分之三十来跟她换的。
古裕凡:“那你打算一辈子都不露脸?下一张唱片呢?”
顾栀放下茶杯,咂了一口:“再说吧。”她本来想这张唱片发行过后就安心当老板的,现在觉得以后偶尔录录唱片赚一笔也不错。
之所以不愿意露脸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理由,她并不觉得当歌星抛头露面有么多了不得,现在是新社会,她纯粹是觉得唱歌就是唱歌,她又不打算当正儿八经的歌星,所以没有必要。
古裕凡知道自己劝不动了,摇头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抽出一沓报纸摆到顾栀面前:“你知道你的歌迷听了你的歌后有多想见你吗?”
顾栀对于自己有歌迷这件事并不怎么稀罕:“不识字,不知道。”
古裕凡:“………………”
他展开手里的报纸,全都是上海演艺报,上海演艺报是上海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之一。
不同于其他那些正经时报,演艺报刊登的内容主要是主要是与演艺圈有关的,说白了,就是爱刊登各种影星歌星乃至上海知名世家的花边新闻,老百姓们最喜欢买来看。报纸后面有一个读者来信版块,主编会节选读者这一阵读者来信提到最多的内容,刊登在报上。
古裕凡开始给顾栀念后面的读者来信精选,这个板块几乎都是普通人写给自己喜欢的歌星影星。
“夜夜听着《茉莉之夜》入梦,我仿佛爱上了那个名叫顾栀的女子,我夜夜都在梦中勾勒她的轮廓,每日醒来,她宛若就在我的枕边。”
“主编你好,麻烦将我的来信刊登在报,在此特向顾栀小姐表达爱慕之意,即便我不知道你的模样,但我的心已深深属于你。”
“顾栀吾爱,如你能看到,请问为何不肯让诸多歌迷一睹芳泽,是对相貌没有自信乎?我们深爱你的歌声,更不在意你容貌是美是丑,衷心地请求你在剧院开嗓露颜,让喜爱你的人亲耳听到你的歌声。”
“《茉莉之夜》宛若天籁,顾栀小姐实乃上帝赐予人间的安琪儿,如能在下地狱之前一见人间安琪儿的芳颜,不枉我入世一遭,活这一回。”
……
“够了够了!”
古裕凡专挑肉麻嗯念,念得声情并茂,顾栀则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古裕凡,捂着耳朵,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这辈子就没听到过这么酸的酸话!
古裕凡掸了掸手里的一沓报纸:“每期的读者来信一半以上都是写给你的话,我接着给你念。”
“你的歌迷一天不见到你,就要一天接着给报社写信,一天天来咱们公司楼下等你。”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顾栀浑身别扭得就像在用指甲挠墙,这辈子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庆幸过自己不识字,她伸出手阻止古裕凡,生怕他继续念下去,“我拍,我拍行了吧!”
顾栀开始对歌迷这种生物有些无语了:“拍两张照片你发出去拉倒!我就长这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有什么好看的!让他们不要再给报社写这种东西刊登出来了!我,我想吐!”
古裕凡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地劝慰,条条利弊分析,结果还比不上几句恶心的酸话,不过好歹目的是达到了,满意地笑了笑:“什么时候去拍?”
顾栀整理着自己被恶心到的胃部:“随便。”
古裕凡答得干脆:“好的。”
——
《茉莉之夜》很红,一直红到了霍氏。
霍廷琛食指轻轻抬起留声机的唱针,歌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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