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叔”这个称呼的时候,李丰第一个反应是以为简慎说通了哪位李家的长老人物来劝说,但后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李家的老人众多,可成为长老的那些老头子,辈分都不会让简慎以叔叔相称,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李家长辈,不提也罢。
那么,这被他称作李叔的又该是谁?
当答案揭晓的时刻,李丰心脏却是猛然一跳。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惊讶地道:“父……父亲……”
答案只有一个。能被简慎称作李叔,又有能力劝说自己的人……自然只有自己那位辞去了代掌门位置,一心归隐田园的父亲——李子儒。
李子儒显然也跟简慎一样赶得有些着急,与李丰不同,他的修行天赋并不怎么强大,到了这个年纪,也没能触摸到障目的门槛,所以他脸上的疲倦尤为明显。只是当此之时,他缓缓地走出,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早已经变得让他不敢相认的儿子,低声道:“丰儿,收手吧。”
收手吧。李丰可以承受从任何人嘴里说出这三个字,唯独不能承受这三个字从自己的父亲嘴里吐出来。他猛然抬头,看向自己这位阔别多日,就连两鬓都生出几缕白发的父亲,低沉说道:“父亲,你应该知道,我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李家,为了白鹿门。”
李子儒疲倦地道:“我知道。只是你弄错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李子儒悲悯地看着自己这位独子,眼神中显出几分关怀与沉痛:“李家,不是你李丰的李家。而白鹿门也不是李家的私产。你爷爷一辈子从来没有跨越过这条线,是因为他知道,李家是国家的李家,白鹿门,更是国家的白鹿门。他不会去滥用职权,侵吞国家财产,更不会暗中操控国家的医药市场,只为了达成垄断目的。”
“收手吧。”李子儒再次重复,“现在还来得及,大错虽然已经铸成,但你如果肯在这时候收手,国家还会给你留一条后路。”
“后路?”李丰终于失望了,一时间,一阵寂寞涌上心头,他旁观围着自己的众人,其中,白鹿门的人占据了大多数,可谁能真正理解自己的抱负,自己的理想?李家没有了李老太爷,谁又能重新扛着李家那杆大旗走下去?
他冷漠地看着自己这位父亲,仿佛在看一个走向陌路的人,道:“国家给我后路,不过是为了让我去稳定李家和白鹿门的人心,如果我这个人对国家没有用了,国家何必给我留什么后路?”
摆摆手,他有些意兴阑珊地道:“把他们都扣押了,带回去。”
“慢!”李子儒却大声喊了起来,令原本已经打算动手了的白鹿门众人手上动作一停,上千人的动作同时停顿的声音低沉,脚下停顿的步伐就如同一阵鼓点不断敲下,最终落下帷幕。
换做另外一个人来喊这个字,恐怕没有人会在李丰已经下了命令的情况下停手,可现在喊这个字的人,是他们曾经尊敬甚至崇敬的李子儒。李老太爷在晚年,把白鹿门大多事物都交给他来处理,并且给了他一个“代掌门”的位子,当时谁都以为,李子儒必然是在李老太爷归天之后的新一任掌门,就算结局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李子儒的威信,却也不是他们能轻易抹杀的。
现在李子儒摆明车马要站在了自己这位掌门儿子的对面,白鹿门的弟子们却陷入了两难,忠于李丰,则得站到李子儒的对面,而他们如果站到李子儒的那边,就必须与白鹿门现任的掌门为敌,一时间众人尽皆沉默。
李子儒用失望的神情道:“丰儿,既然如此,你不要怪我。”说完,他站得笔直,朗声道,“白鹿门长老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