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处在麻醉昏迷中的女人带着一些苍白的面容,挂着点滴,躺在床铺上缓缓经过医院的长廊,电灯亮了起来,把整条长廊的墙壁洗刷得亮丽光洁,就连原本墙面上的一些污痕似乎也在这一刻销声匿迹,如同蛰伏在地下的蜥蜴,现在不是他们所猖獗的时候,只能静静沉眠。
“小玲。”陈书记跟着床铺的移动,轻声对躺在床上的妻子深情地一呼。
没有回应,只是他的妻子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似乎是在对他进行安慰。
这样一个在政坛中长袖善舞的男人,竟然忍不住在此刻热泪盈眶。
“陈书记,该开心才对。”蒋林宇在一旁轻声安慰道,傅川洪在手术室的门开的时候就离开了,他们两人之间依然还在冷战,所以平时总是尽量避免见面。这是给彼此都留出一些空间,是表达不满的方式,却也是相互敬重表现。
对于病患家属哭泣的事情,他见得多了,知道此刻,他反而不应该说太多大道理什么的,所以他只是淡淡地点了一句,就不再多言。每个人都心里都有情绪澎湃的时刻,就连他自己也有时候会不理智,就如同在山区的时候,他憋着怒火悄悄给叶萧凌使绊子。尽管现在他们两人是一起共事的朋友,但他心里却始终对此有些耿耿于怀。
“对。是应该高兴才对。”陈书记伸手抹了一把眼睛,整理了一下情绪,灿烂地笑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妻子缓缓进入特护病房,他对着周围站了一圈的白大褂,分别是汪洋、林秋、蒋林宇,他分别对他们握手,一个接一个,郑重地,有力地,仿佛把千言万语的重量,都盈满在这一握之中,“谢谢各位的不懈努力了。我在这里郑重感谢了。”
“别这么说,分内的事儿罢了。”蒋林宇微笑着跟汪洋林秋对视一眼,汪洋耸了耸肩,林秋则是傻笑,这一次的手术,他把自己发挥到了最好,此刻总是忍不住要自豪一会儿。
“不过,陈老和叶医生呢?”陈书记问道。
蒋林宇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手术室,解释道:“陈老他说人老了,就不再接着折腾了,去睡一觉。至于叶萧凌……”他古怪地看了汪洋一眼,“你知道他去干嘛了吗?”
汪洋撇撇嘴,道:“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搞基。”
蒋林宇被他这个回答噎了一下,自认有些时候实在没法跟这些仿佛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跑出来的人交谈,汪洋也好,林秋也好,他只能自承也许是自己的幽默细胞太少。
林秋却想了想,道:“他好像是去见个人,说接下来的事情我们看着办。”
陈书记笑了笑,道:“也罢,来日方长,叶医生和陈老两人居功至伟,我总要当面谢谢才好,等什么时候,我请各位吃饭。”
“有羊肉火锅吗?”林秋多嘴问道。
蒋林宇瞪了他一眼,在这种时候问这种话,实在有些不太礼貌。
陈书记却十分喜欢林秋这种性格,哈哈笑道:“这个可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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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萧凌的确是去见一个人,只是这个人并不是因为他想要见所以才见,而是他实在避不开,所以不得不见。在离开手术室的时候,端木长歌给了他来了个电话,电话里,他轻声地道:“你最好赶紧离开医院,那位黑水门首徒来了。”
所以他不敢在停留,趁着出手术室,所有人员一团乱的时刻,他已然脱掉了白大褂,从医院的后门走了出去。莫城的天色已经越发地变暗,但街灯却在这一刻绽放出无以伦比的光芒,把整个城市都照得如同白昼,行人人来人往,他走过马路,车辆的声音在背后不断地穿梭,但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却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进他的脑壳:“叶萧凌?”
叶萧凌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那朴素疲倦,如同一位刚刚经过一日劳作的农民工一般的人,苦笑着想自己到底还是没避开,这个人,果然是不得不见。
“黑水门前掌门首徒,破军?”
破军依然穿着那天进莫城的衣服,只是一个星期过来,这件衣服展现了它有些褪色的本质,在几次清洗之中有些发白。他的眼神依然疲倦,背部微微佝偻,手上提着一直黑色塑料袋,里面似乎是装着一条鱼,时不时地扑腾。
“是我。”破军疲倦道,“你是叶萧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