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怎么办。”吕昭阳在黑暗中继续叹气,“留在村里当一个有几把力气种田的农民?说实话,这么下去,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学了这一身真气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撇了撇嘴,道:“我知道燕老三你个王八蛋一定又要说什么志向。我他妈的没有志向,你好歹也是曾经差点进入白鹿门的人,香兰姐更是已经上了名额单的人。我呢?我是摸不到那道门槛,也就像是现在一样,呆在一个破洞里,当一只没人发现的老鼠。”
他喃喃道:“我当腻了。我要钱,很多很多钱,我要跟小鱼结婚,跟她过好日子,我要到小鱼他爸面前扬眉吐气,让他过个年忙不迭地往我碗里夹菜说小鱼真幸运找了我这么一个男人,一个小乡村里的一个农民,凭什么觉得我没本事?那我修行真气又有什么用?”
冯香兰伸出一只手拉开燕三捂住她的嘴巴的手,略微有些哽咽,她从来把吕昭阳当自己弟弟看,听见他难得地吐露自己的心声,一时间也觉得他这么多年受这么多委屈,而她一点也帮不上忙,有些难过:“其实是我们没什么能力帮你。”
吕昭阳道:“哪儿有的事儿。你们自己想做的事情都至今还没有做到,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能不麻烦别人就已经是仁至义尽,我如果还指望你们帮我什么,那反而是显得我太没用了。”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三个人都一时间没有再说话。只剩下轻轻的水流声还有钟乳石上滴水的声音。隐约中,好像还有一些风声在洞穴里穿透,听起来倒像是一头远古的怪兽在低低地嚎叫,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在这样的黑暗中,三个人甚至一不说话就会感觉到有些不安。何况长时间的沉默都让他们感觉心里好像有一头妖魔正在缓缓地探出头来。燕三似乎是考虑了很久,终于道:“既然你想去,就去吧。”
冯香兰愣愣地听着燕三这句话,有些嗔怒道:“燕三!”
“男人该有男人的样子。”燕三没有顺着她,他从来都很有主见,“你有你的将来,既然想去搏一把,那就去搏一把,如果一辈子都像是缩头乌龟一样躲着,又有什么用。”
“这应该是我们俩难得意见统一。”吕昭阳干笑了一声,“虽然听着让我有点不太舒服。”
燕三同样低低地笑了一声:“都是扯淡,我是讲理的人,不是跟你一样小家子气的王八蛋。”
吕昭阳扶着自己的额头,难得地跟他一起笑:“这话说出来你也不脸红。”
说完,他郑重其事地道:“燕老三,香兰姐,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如果我有什么伤害到你们的地方,我提前说声不好意思。”
冯香兰摇了摇头,不管吕昭阳能不能看见,轻声道:“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伤害不伤害的。”
燕三则是道:“是个爷们,屁话就别说太多。你给我添麻烦也不少,我给你添麻烦同样也多。就好比现在我们的现状。记得,什么时候做不下去了,就会村里来。我如果还在,多双碗筷总不是事儿。”
只是,冯香兰和燕三都没有想到,这个不好意思,会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那么……残酷。
话总是会说完的,燕三、冯香兰、吕昭阳都不是那种能一个人洋洋洒洒说上一整天都不需要喝上一口水的话痨,很快四个人聊得也有些疲倦,干脆也就沉默,耐心忍受洞穴中的寒冷、潮湿,还有无穷无尽细微声音,让它们在无尽黑暗中,不断地从敏感的精神里放大。
冯香兰跟燕三靠着墙缓缓睡去,但吕昭阳没有睡,尽管他现在疲惫的快睁不开眼睛,但他依然睁着那双眼睛,盯着无穷无尽的黑暗,眼睛发红,血丝遍布。
沉默了许久,他拿出手机,把仅存电量并不算太多的手机重新开机,打开录音机功能,低声地录下了几句话,好像是在交代遗言。
然后他蹒跚地走出栖身的位置,穿上晾干的衣服,找到水流,喝了两口。能产生钟乳石的洞穴,其实水并不适合大量饮用,因为这些水里钙、镁的等离子含量偏高,喝多了容易恶心,呕吐。所以他点到为止,最后抹了把脸,顺着用石头刻出的痕迹,一边关掉手机,一边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