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两人是在谈事儿,倒不如说两个人是在闲聊。尽管闲聊的双方并不对等,一边是身价几千亿能上福布斯榜单的企业家,另外一个却只不过是尚且没拿到毕业证在医院实习一个月领个几千薪水的小中医。不过两人谈话都还算轻松愉快。
这也许跟季林性格有关,叶萧凌看着他的侧脸,觉得也许换一个角度,把季林换成是赵志铭,恐怕他就根本不可能跟他有这种温情脉脉的谈话。
一个上位者看待他底层人民的眼神是自如的,他孤立山巅,却并不怕风霜侵袭,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即使沧海变为桑田,高山沉入海底,在人类群体之中,却依然有三六九等。这是一种社会的方向,也是一种事物转而向更高效发展的必然。赵志铭就是这样的人。
但叶萧凌在赵志铭面前的时候,看着他睥睨天下的样子,总让他有些变扭。也许是因为他丛生下来开始就只是一个小人物的关系?而现在,即使他有了手机里黑白无常的帮助,有了付远山、陈行之、季林的认同,有了强大的医术,有了深厚的真力。却依然无法改变他从潜意识里就认为自己是上位者所轻视的底层人民。
然而季林对他却并不是这种态度。他更像是一个老朋友,眼神柔和,尽管两鬓的苍白诉说着他逐渐走向苍老,但他的心境却没有因此而走向固执,反而愈来愈随意。有时候叶萧凌觉得,他走在大街上,别人也不会觉得他有什么不同。他就好像一位温和的学者,即使没有戴着眼镜,身上穿着价格昂贵的西装,系着领带,他对待他人的态度依然是平等的,因为他并不需要以地位来彰显自己的权威。他和普通人站在一起,同时他也是普通人中的一员。
不过叶萧凌问出的问题没有得到季林的解答,这让他有些郁闷。季林只是神秘地笑,但却不肯在这件事情上有只言片语,好像这个秘密就好像是用肥皂水吹成的泡泡,它晶莹剔透,飘飞在风中,却在戳破之后,会失去一切美好。
既然季林不说,他也就不再接着问。想了想,叶萧凌对着季林道:“谢谢。”
季林温和地笑着,看着他道:“为了什么?”
“你那一千万慈善基金。”叶萧凌看着他的眼睛,他仍然记得自己获得那上万阴德的时刻,那时候,季林因为他的原因,投入了一千万进入到慈善基金里。他有些郑重地道,“我想,这笔钱会帮上许多人。而你是因为我才把这笔资金投入到慈善基金里去的。”
季林观察了一下叶萧凌那郑重其事的眼神,忽然奇怪地笑道:“在你眼里,我们商人是不是都是那种,无情无义,无利不起早,就连做点好事儿也得带点目的性的人?”
叶萧凌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这种问题,他真的不好回答,不管是说好话还是说坏话都好像有些不合时宜。所以他想了想,略微僵硬地笑着回答了一句道:“只能说,大部分吧。”
季林缓缓地眨眼,好笑地看着面前这个因为说话有些不合时宜而僵硬、尴尬的年轻人,觉得面前这个叶萧凌实在是他这些年见过的,少有的有趣的人。一个成年人,想法却好像孩子一般单纯。偏偏在这种单纯的外面,还覆盖着一层成年人为人处事的盔甲。也许这就是赤子之心?
“其实也没说错。”季林重新把身体倚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晒着太阳,他感觉身体暖洋洋的,有些昏昏欲睡,“我最早选择去当老师,其实也是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至于跟钞票打交道,必然会让一个人失去原本作为人的灵魂,成为物质的附庸。”
“不过很多时候,我们都不得不成为自己曾经所厌恶的人。就譬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