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宛听了这话,也有点不可思议起来:“我真不认识几个姓沈的。沈姓在北冥不算大姓,所以想来他不是高官家的子弟。但是如果是平民家的子弟,听他的年龄也不大,顶多跟我一样大。那七年前他才多大?孙坚还没当上执金吾左丞呢,他又那有机会见我……除非……”
阿莲追问道:“除非什么?”
燕宛一本正经道:“除非他原先是某个大官家的客卿,偶尔见过我,而我又长得这么漂亮,他就忘不掉……”
阿莲不等他说完,已经忍不住刷地一声拉开了被子,将燕宛给盖住:“行了!别做梦了,睡你的吧!”
燕宛躲在被子里,一只手抓着被子,盖着嘴巴偷笑。
阿莲讽刺地向着燕宛腿上的伤口附近排了下:“让你笑!这会不儿疼了?”
燕宛点头,像是回想什么一样道:“那个医官技术不错,跟他师傅的技术一样好。”
阿莲哦了一声:“我说呢,原来你小的时候也骨折过,我倒想听听是谁这么给人解气,教训了你一顿!”
“白尹。”燕宛也不犹豫,干干脆脆地说出了这个名字,而且还不忘补了句,“他打了我很多次。”
阿莲脸上浮现出一丝同情,心里再次骂了燕宛一声“真他姥姥的犯贱”。被人打了那么多次还跟着人家私奔了!
但是燕宛继续道:“你肯定觉得我这人犯贱,被人打了那么多次,最后还跟着他私奔了。那是因为,他之所以会打我,全都是我自己惹的。因为他知道我们分裂以后,阿夏总是叫他打我,所以老是躲我。但是我却老是想要找他,于是就闹他,结果两个人就打起来了。他知道我打不过他,所以就更不敢见我,我就更惹他……现在想想实在是太傻了。”
阿莲默然半晌,点点头。
燕宛躺在床上,轻轻闭上眼睛继续道:“那时候,每次被他打了,我不敢让别人知道,就偷偷跑太医院找当时的院使范大人给治,那些日子里他不知道偷偷给我接过多少骨头。但是最后他却因为我死了……”
阿莲沉默了一下,心里微微有点替他泛酸,于是低声道:“想些这个干什么,因为你死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是各个都忏悔,那你就该下十八层……不……应该是三十六层地狱……”
阿莲说出这话来之后,似乎在等着燕宛回她一句什么,但是燕宛却一句话也没说,整个人都没声了,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在回应着阿莲。
阿莲脸上有些尴尬,知道他是睡着了,于是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鄙夷,无奈替燕宛重新掖了掖他的被子。又仔细盯着燕宛瘦削的脸庞看了很久,最后只能叹叹气,轻轻起身离开了房间。
燕宛这边已经完全听不到阿莲的声音,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仿佛是已经陷入了一个冗长无边,而又毫无章法的梦境,在梦里,他似乎又能看的见了,梦里的画面或者扭曲,或者支离破碎。他还在梦里遇见了七年前的一些人:有的印象很清楚,有的甚至是人影模糊,或者背影十分清晰,转过脸来却是没有五官,一片混沌。燕宛被这番景象给吓到,而后竟是感觉自己站在原地动不了了,胸口也闷闷的,难以呼吸。
燕宛的额头上不由得渗出了满头的冷汗,他知道自己还在梦里,他挣扎着想要醒来,但是却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