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此时不动了,他便也不动了。
她穿的太单薄,襦裙坦领,他眼前就是她颈下大片的雪白。
那片雪白微微起伏,以他的眼力,在昏暗里也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他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牵扯着她的鼻息,慢慢转开眼。
彼此无声的瞬间,外面亮起火光,有人举着火把冲了进来,脚步阵阵,这架势是来了一大群人。
“领幽州军的就在这间房里?”一道声音问。
周遭传出齐整的拔刀声。
那道声音道:“幽州军自我境内过,居然还要对我方拔刀相向?是想吃罪?”
门赫然被破开。
声响的瞬间,神容看见山宗的脸朝她一转,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下一瞬,身上一空,几乎就在有人进门的同时,他就掀帘出去了。
火光映在门口,没照进来,神容在垂帘缝隙里刚好能看见门口来人模样。
是个年轻男子,瘦高面白,眼睛细长,同样着武装胡衣,配的是柄宽刀,扫视四下:“领军的人在何……”
话音骤停,他目光落在帘外,脸色一变:“山宗?”
山宗挡在垂帘前,整一下被压皱的衣襟,又收紧了绑着的护臂,才看他一眼:“怎么,头一天认识我?”
对方打量着他,火光照出细长的眼,里面没有善意:“我接到消息说有幽州军过我檀州地界,居然是你本人亲率,我是看错了不成,你居然出幽州了?”
山宗说:“既是我本人亲率,还有什么问题,劳你檀州周镇将半夜来查?”
“兵马过境就该查,何况过的是你幽州军,我更要查。”对方看着他,回得很冷硬。
神容透过垂帘缝隙暗暗看着。
此地属于檀州,她记得以往幽州还有节度使一职时,下辖九州与两县,檀州也是下属州之一。
如今没了节度使,各州分治,也分出了各州军政。檀州地位不及幽州重要,因而军政之首只称镇将,不比团练使。
她觉得这个姓周的将领半夜突袭,如此行为,好像是有意针对幽州军而来。
再回味一下,又觉得不是,更像是针对山宗。
但随即她就看不分明了,山宗又往帘前挡了一步,遮住了缝隙:“下州镇将,还没资格查本使。”
对方脸色顿时不好,白脸里透出微青:“既然各州分治,这里不是幽州,在我地界,我就能搜查你所有人,每间房。”
神容下意识捏住衣角,兵马莽撞,或许他真做得出来。
忽听外面一声笑,山宗拖过一张胡椅,在帘前一放,衣摆一掀,坐了上去,一手执刀撑地,两眼盯着他,嘴角始终挂着抹笑:“你可以试试,敢在我这里搜半寸,我也不介意二州相斗,在道门之地见血。”
刚才破门而入的兵手中火把一晃,竟各自后退了半步,因为都知道他从不说空口虚言。
方圆各州,谁人不知道幽州团练使是怎样的为人。
对方脸色几度变幻,一言不发,似在权衡。
山宗就这么撑刀坐着,冷眼相看,与他对峙。
许久,大概久到火把都快烧去半截火油的时候,他才终于挥手示意左右退出去,看着山宗道:“我的确没算到来的是你本人,算你有种,为了不让我搜查,连这种狠话都放了。”
他环顾左右,又道:“听闻观中还有其他贵人在,今日就先到这里,免得闹大了难看。”
说完沉着张脸转头走了,迈出门去时手上还紧按着宽刀,憋了一肚子火的模样。
左右持火来兵纷纷随他退出。
外面的幽州军防范到此时,这才陆续收刀回列。
东来在门外紧跟着就道:“山使,少主……”
“没事。”山宗及时打断了他的话。
这么大动静,一定叫全观都惊动了,只要那房里紫瑞一醒,必然就会发现他们的少主不见了。
山宗撑刀起身,朝门外吩咐:“关门,收队。”
一名兵卒立即将门关上,外面众人脚步声离去,房中又再度暗下。
垂帘被掀开,山宗走了回去,神容还在暗处站着。
“那是什么人?”她问。
山宗说:“檀州镇将周均。”
神容低低哼一声,心想以后就别叫她再遇见此人,口中又问:“他也跟你有仇?”
他笑:“没错,我仇人很多。”
神容虚惊一场,看一眼他身影,还想着他方才拦在外面的模样,本要转身,发现身前被他堵得严严实实,才察觉出应该出去了,可又被他挡着进退不得,轻声说:“让开。”
山宗看着她在身前轻动的身影,昏暗里她声一低,便有些变了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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