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丛未动。
他笑,故意把刀尖伸出去。
“三!”
出口的瞬间,草丛一动,神容的脸露了出来。昏暗里,她雪白的下颌微微抬着,正对着他伸出的刀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收回刀:“早出来不就好了。”
神容看着他,背后天地昏沉,他立在眼前,长身高拔,一身血气盛盛尚未散尽。
“里面都解决了?”她问。
山宗说:“嗯。”
“东来也没事?”
“嗯。”
她轻轻舒出口气,又摸了摸怀里书卷。
山宗一直在看她,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这两声问话里夹杂着些微的声颤。
“被吓到了?”
不奇怪,她这样被捧在手心里的娇女,此生本不该见识这样的场景。
但她比他想得要机灵多了。
神容抿唇:“没有。”
他心想还挺嘴硬,刀尖指了指树丛:“那你还不出来?”
神容看他一眼,缓缓站起身来,迈步时衣摆被丛枝刮住,牵牵扯扯。
山宗一伸手抓住她胳膊,拉了一把。
她愣了一下,看到他握着她的那条满臂刺青的手臂,绷紧的线条如刀刻出,心头莫名地突跳两下,抬头去看他的脸。
山宗对上她视线,才发现她脸色微白,那双唇在眼里轻张,是在她身上从未见过的怜态,声不觉放低了些,问:“吐了?”
神容马上回:“没有。”
他脸上又露出笑,松开手,就当没有,转身要走。
神容看到他那笑就觉得气闷,她急于出来,是为了防范对方诡计,不能落入对方手中,否则只会叫在场的人都投鼠忌器,可能还保不住书卷。
都这时候了,他竟然还取笑她。
她盯着他背影,心说坏种一个,永远就没有低头温软的时候,他日定要叫你……
山宗霍然回头:“还不走?”
神容眼神动了动:“我冷得不想走,不行么?”
唰的一声,身上一沉,山宗剥了胡服抛了过来,缺了右臂的袖口,但仍然厚实,只是血腥味仍浓。
“不行,马上走。”他换手拿刀,转头先行。
第十八章
天亮时,紫瑞端着碗热汤,快步走向官舍主屋。
进门后她又放缓了脚步,生怕惊扰了里面的少主。
神容此时正倚榻坐着,膝头搭着厚厚的貂皮。
淡白的朝光从窗口照进来,覆在她脸上,终于又见了血色,只是还带着些许的倦意。
昨晚从幽州大狱返回,到现在一夜过去,她根本没怎么睡好,干脆早早就起了身。
紫瑞端着汤近前来,心里先念了句“老天保佑”。她昨夜已经听东来说了,那大狱里竟然出了那样凶险的事,她们当时就候在外面居然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还好少主不要紧,否则她得自责死,也无法向回都的郎君交代,更无法向国公府交代,这可是长孙家的心头肉啊。
“少主,用些汤吧,昨晚自大狱回来到现在您都没吃什么。”她轻声说。
神容端过去,低头轻抿。紫瑞特地煮的宁神汤,入口温甜,只是从大狱回来后到底还是觉得干,宁愿饮清水,喝了两口就不喝了。
转头之际,看到紫瑞轻手轻脚地在一旁案头收拾着胡服,正是昨晚山宗剥下来丢给她披的那件,上面还能隐约看出块块干涸成褐色的血迹。
她想想问了一句:“他昨晚何时走的?”
昨晚他叫她走,之后领了一队军所人马送她和赵进镰回到城里,到了官舍门口她便没见到他了。
当时官舍上下一见到军所来人个个浴血,特别是团练使还只着了中衣,赤露一臂,形如修罗,顿时都一片忙乱。
她被仆从们急急请回房去,的确什么也顾不上。
紫瑞看她看着那衣服就知道是问谁,不自觉往外看了一眼,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的模样:“其实……”
其实山宗就在官舍。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