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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笼 卿隐 4384 字 12小时前

听得问话,宋毅面上一僵,忍不住又给自个斟上一杯酒,待一饮而尽后,方浅淡淡的笑着回道:“哪里有什么棘手事,不过是细碎琐事,前头已经解决了,娘安心便是。”

老太太心道,这脸上的笑勉强的都快崩出冰渣子来了,还说没事,不过既然他不愿说她也不好再追根究底的问下去,只待之后问问他院内管事福禄便知。遂过了这茬,不再提及。

第18章 拜年了

肚鱼白露,晨光熹微,天刚甫一破晓,宋府各大房里的奴才们就由各家的管事带着,一波一波的往老太太的院里去,给各个主子们磕头拜年。

柳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也带着膳房一干人等欢欢喜喜的往内院走去,虽说昨个忙活了一天,又一个整晚上的守岁未眠,可众人们却各个精神百倍,因为昨夜的赏赐太过丰厚,实在是令他们一直兴奋到现在,哪里还生的了半点疲态?

苏倾在屋里一直注意着膳房里的动静,隐约听得膳房众人离开之后,方小心的从寝房内出来,一路疾步快走至膳房,关上门,拉了门栓。

径直走到灶台边,她俯身掀了锅盖,见热气腾腾的灶里卧着三五个水煮蛋,不由庆幸的松了口气。昨天她哭的狠了,直接导致今早她的眼皮肿的没法见人,这才不得已躲着众人,直待他们人离去了方进了膳房,欲找些水煮蛋敷敷眼。

剥了蛋壳,苏倾吸着气拿着滚烫的蛋在眼皮上来回滚动着,心里暗暗祈祷着愿柳妈他们晚些归来,否则她这副模样指不定要引出多少猜测来。

话说老太太院,因为大家伙来拜年的时辰都差不多,所以各房里的下人们都扎堆似的齐聚在院外,待听得冬雪姑娘叫到哪一房了,哪一房的管事方带着人入院。进了院里之后,大部分下人被留在屋外,因为他们尚没资格得主子们的亲自召见,仅在屋外给主子们磕个头即可。而这房的管事只会带上素日里得力的一两人进屋,于这一两个人来说,逢年过节能当面给主子们磕个头,那是他们莫大的荣幸。

柳妈带着膳房一干人等在院外候着,刚开始还喜气洋洋的和其他房里的管事说说笑笑,可慢慢的,待见到其他管事纷纷被点名叫到,然后一波一波的带人入了院子磕头拜年去,又一波一波的领了赏欢欢喜喜的出了门,她的面上开始有些挂不住了。

福豆小声嘀咕:“怎么连前后护院甚至是杂役房的都被叫到了,可还没轮到咱呢?”

柳妈也不由皱了眉,往年里,哪怕他们膳房不是头一个被叫进去,那也绝对是能在前头排上号的,怎么今年怎么排的这般靠后?

红燕倒是没觉得这是多大点事,满不在乎道:“急啥,左右不过能轮到咱。或许是因为咱已经早早的得了赏,这才让尚没得赏的先进去领赏去了。若是咱样样都得先,其他房里还不得说三道四?”

其他人想想也是,遂就不再议论,唯独柳妈隐约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毕竟往年里纵使他们头一个得赏,也没见他们排的这般靠后不是?

正屋里,账房的王管事磕头拜过年之后,便跟上头的几位主子们汇报了下去年一整年支出的大额项目及数目,等主子们听后觉得无差漏,接着又提了下账目的改进等问题。等他这番林林总总说下来,大概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见主子们再无疑义,他领了赏方带着账房里的两个先生离去。

往院外走的时候,远远地见着了尚在原地候着的膳房一干人等,王管事神情略显微妙。毕竟往年里他们账房都是最后一个被叫到,因为账房的事情琐碎繁复,却又关乎府内上下经济,不容有失,所以每年年初来磕头拜年之际,主子们会听他汇报一下府内的账目,这就必然会让其他各房的人好等,所以每年他们排号在末尾都是约定俗成的事情。没成想,今年倒是个例外。

随着账房先生们的离去,按理说接下来就应该让冬雪传唤院外剩下的最后一房,膳房了。可偏偏此刻正屋里却没一个人开口出声,本就不甚活跃的气氛一下子就沉寂的落地可闻针响,屋内人的目光隐晦而试探着朝着一个方向瞄去。

宋毅正襟危坐,仿佛丝毫没察觉其他人若有似无投来的试探目光,不紧不慢的持着杯盖轻刮着茶面,啜饮一口罢,方淡淡问:“还剩哪一房了?”

冬雪觉得这压抑的气氛无端的令她忐忑,遂硬着头皮小声道:“还剩下膳房的人在院外候着。”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提到膳房两字后,她明显的感到周围空气一滞。

冬雪回答完后,屋内又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沉寂中。

老太太岁数大了,当真是受不住这般诡异的气氛,暂也不管她那喜怒无常的大儿是何反应了,遂抢先开口道:“让膳房的人进来罢。”

老太太一开口,众人都莫名的暗下松了口气。冬雪也如得敕令,赶紧的出了房门前去唤人。

等人的期间,老太太忍不住偷观察着旁边宋毅,果不其然的见他面上晦暗不明,眼神也时有时无的朝着房门口扫过几眼,顿时心里就有了数。若说夜里头他盛怒归来,她尚无法猜透他怒在何处的话,今个大早就单单他针对膳房的这一举动,若她再不明白,就白瞎活了这么多年!

屋外,柳妈本想带上红燕和福豆一块进去,奈何红燕因之前的事十分打怵进屋面见主子,便死活不肯再往主子们跟前凑半步。柳妈强求不得,只得带上福豆一人进屋磕头。

本来柳妈还心底微微抱怨着这红燕如此上不得台面,主子们又不是凶煞的魔物,何故如此战战兢兢瞻前怕后?可待她掀了毡帘入内后,在感受到了屋里头沉闷压迫又夹裹些许莫名冷肃逼人的气氛之后,柳妈无端的有种如芒在背之感,突然间觉得红燕那番顾虑或许还真是对的。

“老奴携着膳房众人来给众位主子们磕头拜年了!恭祝各位主子们在这新的一年头里,身体康健,四季如意,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柳妈带着福豆跪下磕头,扬声说着拜年的喜庆话。待她话音落下,屋里头似乎沉寂了那么一会子,之后方听到上头传来老太太随和的声音:“好,都好,愿咱们都四季如意!起来,快起来罢,地上凉,跪久了莫要伤着腿。”

柳妈嘴里又说着些感恩老太太仁慈之类的话,跪谢了一番后,方拉着福豆一块起了身,立于一侧。心下奇怪着,也不知是她进来的一瞬是不是看差了,貌似没见着荷香那小妮子的身影?

殊不知老太太心里也有诸如此类疑问。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身旁的宋毅,果不其然见他面罩寒霜,冷冽的目光又三不五时的往门外扫,她愈发的肯定了心中猜测,定是膳房里头的人昨晚惹怒了他,可膳房就这么寥寥几个人,能让他有些上心的也就那荷香丫头一个罢。尤其是联想到昨个晚他有那么段时间人不见了影,老太太几乎可以断定,他与那荷香丫头昨晚必有猫腻。

要真是这般的,老太太心中反而有些宽慰,因为在她看来,她这长子若此番能在女色方面上些心的话,倒是件好事。都快到而立之年了,成天见把自个弄得就跟个清规戒律的和尚般,她这当娘的心里头还真是焦急的犯嘀咕,真怕他一个看开了就剃了头做了和尚去,又或一个不慎被人勾着走了弯道,去喜爱那些个妖妖娆娆的小倌去。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她不是没听她二儿说过官场上个别官员间的那些个龌龊事,这些事放在别人身上她就当听个故事,可若哪日发生在她寄予厚望的长子身上,光想想都头皮发麻哩!所以如今眼见她长子于女色方面貌似有些开了窍了,她心里头甭提有多么宽慰。

思及至此,老太太倒是不急了,乐呵呵的跟柳妈闲话家常了起来。柳妈原先见着屋内气氛沉凝,心头还有些打鼓,这会子见老太太和善的与她说着家常话,倒是慢慢将心头的那丝莫名忐忑放下,逐渐打开了话茬子,说说笑笑的倒是将屋内的气氛给带动了起来。

宝珠因着昨个晚与膳房众人玩闹了一番,所以倒与柳妈他们相熟了几分,期间也插话跟她和福豆说笑了几句。柳妈也借机向老太太狠狠的夸赞了一番宝珠小姐人美性子又随和,府里上下都甚是喜爱她云云,听得老太太直喜得见牙不见眼。

“哎呀,柳妈妈,您老可切莫再这般当面夸赞人嘛,简直要羞死人家哩~”宝珠红着脸嗔道。

老太太也呵呵笑道:“是啊,你老婆子还是莫再夸她了,瞧这孩子她面皮薄儿的很,你要再夸下去啊,她就得捂着脸跑回屋子里去躲着啦。”

柳妈遂笑着应道:“倒不是说我老婆子特意在老太太您跟前奉承,实在是宝珠小姐让人看了就想打心眼里疼,当真是见了她就喜爱的跟什么似的,就想着一股脑的将掏心窝子说道出来给她听,这嘴上哪里还把得了门!您老要不让我说的话,岂不是要憋坏我老婆子?”

老太太笑骂:“你这婆子一张嘴啊,这么多年,还是惯会这般花言巧语的,老身可不吃你这套!”

两人又说说笑笑一阵,一旁的宝珠借了空,忍不住又插话问道:“诶,柳妈怎么没将荷香这丫头带进来呢?昨个晚上荷香得了个红珊瑚耳坠子,戴着可好看呢,我原还想着她这会子进来正好也让老太太也瞅瞅去呢。”

第19章 惊闻怒

柳妈闻言却是脸色大变!

惊疑不定的抬头看向老太太的方向,待见老太太一副浑不知情的模样,柳妈不由的身体晃了下,只觉得有股寒气从脚底直接窜上了她头顶!如果昨晚不是老太太把人叫走的,那荷香她究竟被带到了哪去?正当她蠕动着嘴唇几乎要把昨晚之事说出口之际,电光石火之间她突然领悟了什么,然后就骇然的睁大了眼,反射性的将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向了府上大爷的方向。

昨晚是福禄带走的荷香!

与大爷那寒如冰渣般的眼神一碰触,柳妈就浑身打了个寒颤,下一刻迅速弓了身子垂低下了头,莫敢再抬起半分。可心下却为此刻的猜测骇怖不已!

屋内骤然沉寂的气氛和众人变幻的神色令宝珠忙噤了口莫敢再问,她隐约觉得,貌似刚才她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却殊不知,宝珠这随口一问,却正骚到了个别人的痒处。

感受最清晰的莫过于在他旁边坐着的老太太,在她跟柳妈闲话家常时,她身旁传来的那轻一下重一下的指节叩打椅袱声就没停过,明显是心里极为不耐了,可待宝珠问出了那句话后,那叩打椅袱的声音却神奇的骤然停止了。要说他对荷香这丫头不感兴趣的话,就算打死她一百回她都不信哩。

宋毅的确是在等着听那丫头的消息。也说不上来是不甘心还是其他,他心里到底有丝耿耿于怀的意味,想他宋毅活了近三十年了,还未曾被个女子这般打脸过,而且还是他府上的区区一个婢女!只要一想想,他就觉得胸间有一口浊气始终吐不出。

他也很想大度些不计较,毕竟他自诩不是心胸狭窄之辈,可他却难以自控的回忆着昨个晚上的片段,甚至还不停在心头揣测着,此刻那个丫头可曾会后悔?应该是会后悔吧,明明有机会一步登天,却偏偏拒绝了这场大造化,只得像此刻般依旧是个卑贱的不起眼的小奴婢,巴巴在屋外那冰天雪地中长时间候着,他不信,她能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