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下(1 / 2)

初雪下得突兀又细碎,轻飘飘的,积攒不出什么分量,没留几日就化了。但过境的冷锋没有停止作威作福,气温连续骤降,饶城提前供了暖,可值周快结束的时候,肖悦琼还是被肆虐的寒风压垮,没送出去的感冒药物尽其用,一点也没浪费。方雅莉工作再忙,每天也会给她打电话,督促她吃药。

病情来势汹汹,再次在办公室和王敛涵相遇的时候,情况仿佛掉了个转,男生已经痊愈,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肖悦琼揉了揉通红的鼻尖,还没说话就先打了个喷嚏。

有点丢脸,肖悦琼默默别开视线,假装整理着方才已经整理好的作业薄。王敛涵手上拿着本习题册,试图一本正经地开口,却因憋着笑,字句间里满是飞扬的声调:“首长不在?”

蒋老师年轻时一心想参军,因为近视被迫投身教育行业,这才有了后来的特级教师蒋津泽。如今届届学生都管他叫首长,也算得上圆了他的军装梦。他曾经还提议让一班在上个月运动会开幕式上穿作训服,最终因为色调太过沉暗被否决。同学们套上黑色和荧光色的运动外套,在队列里摆出了一个大大的“1”,最后荣获二等奖。

工位上没有人,一目了然的事实,肖悦琼知道对方只是想为她的尴尬凿出几节台阶,她顺势摇摇头:“不知道去哪了,我来的时候就没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可以遵照社交法则和对方正常相处了,他也没有其他人带给她的那种恐慌感,肖悦琼有点放松。

肖悦琼鼻子阻塞得厉害,齉齉的,发音时有奇怪的断句,像第一次学习说话那样,生涩又可爱。

“这样啊。”王敛涵若有所思地弯起唇角,将手中的习题册递给肖悦琼,“那你帮我看看?”

习题册是敞开的,前页向后翻折,统一被压在尾封下面,男生在那个标号为“3”的题目上用红色记号笔勾了一个圈。内容是这学期正在学的圆锥曲线,可肖悦琼读下来却发觉比教学内容难很多:“是竞赛题?”

“是,我有一点思路,可算不出来。”王敛涵不知什么时候凑近了,伸出手在纸上划,点着题目陈述起来。醇郁的声线从耳边飘过来,肖悦琼视线微微偏移一些就能看见男生自然低垂的指节,修长干净的,离她只有短短十几厘米的距离。

肖悦琼仿佛是对男生的荷尔蒙过敏,鼻腔一痒,打了见面后的第二个喷嚏。她连忙捂住嘴,身子往旁边缩了缩:“你站远一点。”

“没事,我们班一半人都感冒,感染源不差你一个。”王敛涵误解了对方的意思,兀自靠近了些,胳膊十分自然地圈住了肖悦琼肩头,半晌像想起什么,又不动声色地撤了回去。

习题册被置放在桌案上,他们勾着头看,很亲密地站在一起。明明隔着冬季厚重的衣物,肖悦琼却能清楚地感觉到男生半个身子都和她若有似无地相贴。

她窥见星点透明的光,方才打喷嚏一时遮掩不及,唾液从指缝间喷溅出来,沾在纸张上,像一根钉子一样刺进眼球,牢牢地驻扎在视野里。太丢脸了,肖悦琼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措,可下一秒,男生的手指若无其事地划过,用食指指腹将那一小滴液体悄无声息地抹掉了。

王敛涵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和停顿,毫无察觉似的,可肖悦琼知道男生看见了,她甚至知道对方是有意的,试图在自己发现之前化解这个尴尬,像某种理所当然的善意和体贴。她盯着那个已经重归干燥的指腹,心里闷闷地发烫,再没半点做题的心思。

“你怎么想?”男生征询着她的看法,可肖悦琼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努力地盯着题目看,头脑空空如也,像一条鱼溺水了一样可笑。

“我……我不会……”肖悦琼支支吾吾道,脸颊不可自抑地红了一片,虚假的优秀一触即破,她要无处可藏了。

“没关系。”王敛涵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可他笑了笑,熟练地替对方解围,“反正我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