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姐在象牙塔里生活得久了,完全不懂这些讥机锋,这一声“啊”根本就是茫然的,但是谢执妈妈却以为她是被自己的气势压下去了。
谢执妈妈背脊更直,又道:“所以,不要把人看扁了——他们是自由恋爱,我家不图你家什么。”
丽姐:“啊……。”
丽姐好像终于懂谢执妈妈在说什么了,她抬头看了一眼严自珍,严自珍却在看谢执,温和的目光恰到好处地安抚了谢执眼睛里的一丝焦虑。
谢执觉得尴尬又难堪,这里的灯光太炙热,他像被架在火上烤——这对父母为什么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太多事情不能用钱来衡量?!
就像丽姐和严自珍,把谢执当自家人,并不是因为钱。
谢执只能从严自珍的目光中获得一点安慰,严自珍目光似乎会说话,目前在说——“放心,我们没有那么想你。”
严肆看不到谢执的表情,只能把手轻轻放到他的肩膀上,通过手指的力气,给谢执一点鼓励。
丽姐看到了谢执眼睛里面那一丝焦虑,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把严肆手拍下来,自己挽住谢执,笑嘻嘻地对谢执妈妈说:“好的好的亲爱的,你别着急,小谢是我们的骄傲呢。”
谢执妈妈看着丽姐挽着谢执亲密的动作,皱起眉头,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丽姐踮起脚尖,趴在谢执耳畔。
细语只有谢执能够听到。
丽姐对谢执说:“你别怪你妈妈,她是怕你过得不好呢。”
谢执微微一愣,抬起头,看自己妈妈——女人的西装因为刚才坐与起形成了一些小小的褶皱,眼角有一小片鱼尾纹,显示出一点显山露水的老态。
她现在看着谢执,那目光,的确是焦虑的。
可是世界上焦虑分很多种,谢执也不能就确定她的焦虑就正如丽姐所说。
“真的吗?”谢执不确定地问丽姐。
“真的。”丽姐肯定地说,“我是妈妈,我知道的。”
……是这样吗?
谢执又抬起头看向他妈妈,谢执妈妈看两个人讲悄悄话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这时候,丽姐笑起来,又说:
“你们放心。”丽姐拍拍谢执的脑袋,“我们不会欺负小谢的,也会对小谢好的。”
谢执妈妈紧抿嘴唇,什么也没说。
“要不你看这样!”丽姐突发奇想,另一只没有挽谢执的手将严肆扯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向谢执妈妈介绍,“小严入赘!给你家当儿媳妇儿好不好?”
谢执妈妈:“……”
谁家的儿媳妇儿能够喉结明显,长着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
谢家儿媳妇儿可以。
严肆当即一捏嗓子,真事儿似的伸手过去捏了捏谢执的手,百媚丛生,娇滴滴地说:“谢执哥哥,我愿意嫁,你愿意娶我吗?”
严肆这声堪称振聋发聩,响声在整个礼堂上空回荡。
谢执爸爸本来正被严自珍抓着闲谈,两个人刚刚交换了一根烟,本来没点叼着,这下也叼不住了。
好烟从谢执爸爸微张的嘴里滑出,在空中打一个转,烟头头栽到地上——还好没点,否则礼堂地毯都会被烧出一个洞来。
谢执妈妈脸都扭曲了,就差用眉毛拧出“震撼”两个字。
这家人……应该倒也不会对小执怎么样。谢执父母交换了一个眼神。但是……
这家人是不是都有点不正常???
“哎呀。”不正常代表之一丽姐松开了两位你嫁我娶的傻儿子,如漂亮蝴蝶一般飞扑到谢执妈妈身边,挽住了谢执妈妈的手。
谢执妈妈下意识一抽,却被丽姐紧紧抱住,大臂紧贴丽姐软软的胸。
谢执妈妈感觉……自己上一次被人这么拉着,还是高中,哦不对,初中!!
哪儿有成年人这么拉拉扯扯的?
“亲爱的。”丽姐热情地贴着谢执妈妈,清甜的橙花香味直接往谢执妈妈鼻子里面钻,“你好漂亮,我真想为你亲手设计一套旗袍。”
谢执妈妈:“……”
这是迷魂药,谢执妈妈不可能就这么吃了。
“你眼睛也好美。”丽姐大声夸,“我以前在自然博物馆见过一种琥珀,和你眼睛的颜色很像呢。”
“……真……真的吗?”
谢执妈妈从未遭逢如此直白的表扬,被丽姐说了两句,脸就有点微红,忍不住跟着她思路走了。丽姐趁热打铁,将话题从旗袍扯到汉服,最后扯到如果谢执严肆举办婚礼,我要为你做一套什么衣服上面。
对比起丽姐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严自珍就显得淡定很多,他只是随意地开口聊了点商务话题,和谢执爸爸保持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从容地把谢执爸爸绕晕。
最后,谢执爸爸也好,谢执妈妈也好,都忘了自己究竟为什么在这里守了这么久,准备兴师问罪的是什么。
两对父母聊得不亦乐乎,谢执和严肆站在一边作陪,露出傻笑。
感觉明明是我们的事情,但这件事情又仿佛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夜晚十一点四十五,谢执爸爸手机响起来,终于打断了这次不正式的亲家见面寒暄。
手机铃声像一个暂停键,把所有人的声音掐断了。
谢执爸爸拿出手机,发现是他之前设定的闹钟,准备提醒他这个时间该回机场酒店休息了——明天早上五点,他还要和谢执妈妈坐早班机出去谈生意。
“我们还有事。”谢执妈妈如梦初醒,现在看丽姐,又觉得有点别扭,把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桎梏中抽出来,“要先走了。”
谢执妈妈声音硬邦邦的,倒是不影响丽姐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