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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还只是清晨。
若他们赶得快一些, 在早上找到濮阳靖口中所说的那个人,那他就还来得及想办法挽回此事。
张小元盯紧了濮阳靖的头顶, 片刻, 总算看见了濮阳靖头顶接连冒出的几行字。
「今晨线报, 城中有一老乞名唤“六指”,乃丐帮弟子, 常对外买卖江湖消息, 或与当年先帝遗孤有所来往, 尚未惊动此人, 留下属三人盯梢。」
「他为什么在皇上屋内」
「他和皇上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会是他」
咦
后面三句是什么情况
难道赵承阳屋里还有其他人赵承阳是因为那个人才决定推迟到午后再去见六指的
已知最可能与皇帝暧昧不清的人, 只有萧墨白。
那么萧墨白为何一大早就在赵承阳屋内赵承阳又为什么要拖到午后才肯去见六指
张小元觉得自己或许是跟文亭亭在一块混久了,他怎么也控制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决定关上窗户,不再胡思乱想。
关窗之前最后一眼,他看见赵承阳将房门拉开了一些,而萧墨白裹着昨日赵承阳所穿的外袍站在门边,甚至还对濮阳靖微微笑了笑。
张小元“”
他猜中了
关窗的手停在半空, 他睁大双眼, 眼睁睁看着濮阳靖头上再度冒出了“狗皇帝”三个字。
张小元“”
等等,不会吧
濮阳靖为什么要骂赵承阳是狗皇帝
他满面惊恐, 可还来不及有过多想法,忽而便见窗外一旁飘过来一片大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最终竟然是他们」
「我为濮阳都统流泪」
张小元吓得往那边一看, 果真看见了院内惊恐抱着屁墩的文亭亭。
张小元“”
张小元关上了窗, 不想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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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明打了热水回来, 便见张小元眼巴巴盯着他。
陆昭明被他看得心中古怪,皱眉询问“怎么了”
张小元说“大师兄,还记得昨夜你答应我要换个剑鞘吗”
陆昭明答“我记得。”
张小元“反正今日不练功,我去街上给你订一个新的”
陆昭明微微一怔“我与你一同去。”
“不用啦。”张小元说,“惊喜嘛,你没看见新剑鞘什么样才是惊喜”
“你一个人去”陆昭明显然有些不大放心,“你的脚”
“今日已好了很多了。”张小元还在地上走了几步,“反正我只在县城里逛,没什么危险的。”
陆昭明勉为其难点了点头“好吧。”
张小元“不过剑鞘需照剑订做,大师兄,我或许要借你的剑用一用”
他说这话时还略有些迟疑,他知对江湖剑客而言,剑这种贴身之物,几乎就如同是剑客的命,那是断然不会轻易离身的。而他只是想找个借口溜出去找六指,若大师兄不愿将剑给他,他或许还要去想其他的借口。
可他未想到陆昭明的确行事干脆,直接解下佩剑交到他手中。
“小心些。”陆昭明也不知该要叮嘱他什么,想了想,也只好说,“我等你回来吃饭。”
张小元拍了拍胸口“放心吧”
他带着师兄的剑出了门,第一件事,便是先寻了家卖衣衫布匹的小店,买了一大块黑布,将大师兄的剑缠起来。
濮阳靖留了人在六指身边看顾,他断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包好剑后,他又在隔壁店中买了蓑衣斗笠,取了巾帕蒙面挡脸反正江湖中如此打扮的人甚多,濮阳靖也知道六指是丐帮中售卖江湖消息的弟子,六指与江湖人士来往,并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乔装妥当,张小元心中还万分紧张,他抱着那柄缠着黑布的剑在城内稍稍转了转,很快便发现了六指和小跛脚乞讨的位置。
下一步,便是确定濮阳靖的人在哪儿了。
他左右看了看,六指与小跛脚呆的总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地方,周遭行人商贩颇多,一时本极难辨认谁是天机玄影卫留在此处的眼线,可对张小元来说,这件事也不算困难,他放眼望去,每个人头上都在叮叮叮蹦字,要不了多久,便看见了三个头上顶着天机玄影卫大字的人。
一对挑拣布匹饰物的恩爱夫妻,与一名在道旁茶肆内听戏的大哥。
而那对恩爱夫妻中的妻子好像也是个穿女装的男人。
有濮阳靖那样的都统,下属学些特殊技巧好像也很正常。
他们只是在盯着六指看,并未有进一步举动,张小元深吸一口气,正要走过去,忽而又看见了一个熟悉身影。
是几日未见的邢妍。
她走到六指面前,朝六指的碗中丢了个银锭,开口便问“县衙内新来的那几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张小元小心左右看了看,天机玄影卫的人果真知晓六指平日做的这些买卖,邢妍上去问消息,他们并未如何惊奇,更没有什么阻拦举动。
也是,在濮阳靖眼中,赵承阳来凤集县寻自己的兄长这件事并无外人知晓,那自然也不会有人来胡乱搅局,他本不需要过多防备。
六指看邢妍一眼,这次他倒是没将那银子收下,只是努了努嘴,说“这生意我们不做。”
邢妍一怔“不做”
六指点了点头“不可说。”
邢妍皱眉思索,似乎已有些懂了。
“邢护法哟,我劝你也别多问。”六指嘿嘿笑了笑,“放心吧,他们不是来动你家主子的。”
邢妍也没将银子收回去,只是点头,说“我明白了,银子你拿去买酒喝吧。”
她转身离开,盯梢那三人还是做着他们方才所做的事,至多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了。
张小元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是该他上场了。
他大摇大摆走出与自己平常完全不同的步态,几步到了六指面前,往那破碗里丢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他的心,在滴血。
可为了保住二师兄,一百两就一百两吧钱没了还可以再挣,师兄没了可就是真的没了。
六指慢吞吞抬头看了他一眼,张小元蒙了面,又拉低斗笠挡住面容,他看不清,便想从兵刃判断他是何人,可张小元将大师兄的剑裹得严严实实,从布包外甚至看不出那是剑还是刀,六指只好放弃,问他“大侠想问什么”
张小元在他面前蹲下,压沉了声音缓缓开口“问你还想不想要这条命。”
六指认认真真地打量他,半晌方笑一声,问“大侠是在威胁老乞”
张小元说“我是想救你的命。”
六指终于正色,盯着他看,问“何意”
“布贩面前那对小夫妻,茶馆里听戏的络腮胡子。”张小元说,“全在盯着你。”
他相信如六指这般的老江湖,只要有人提点一句,他很快就能觉察出盯梢那几人的不对劲来。
果真,六指好像微微皱了皱眉,有些疑惑“那是什么人。”
丐帮售卖情报消息已有数百年,江湖人谁不知丐帮消息灵通也正因如此,一般人也绝不会轻易去找丐帮的麻烦,六指卖了十几年的消息,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来盯着他的。
张小元答“不可说。”
六指愕然看他。
“他们想从你这儿问些事。”张小元说,“你得想明白了,该不该与他们说那件事。”
六指心有不安“什么事”
张小元答“国事,也是家事。”
六指似已懂了。
他一早便知道县衙内新来的那几个是什么人,如今张小元一说,他便也明白了盯着他的这几人的身份。
除了濮阳靖的天机玄影卫,还会是什么人
而是国事又是家事的,除了皇上兄长如今的下落之外,还会有什么事
“家事难,国事更难。”张小元想方设法暗示,“为一亩地尚能争得头破血流,为天下地”
他止住,微微一笑,说“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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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元其实也不知六指究竟有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
可他没有其他办法,他不能直说,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卖消息这么赚钱,利诱他是别想了,他出不起那个钱,他更没有实力威胁六指不开口,如此算来,他也只能让六指以为赵承阳动了杀心,只要他一说出先帝遗孤的下落,为了封口,他说出这消息后,很可能就会死在天机玄影卫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