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羽箭颤抖,种师道嘴角咳血,可是他依旧一点点站了起来,看上去风一吹就倒,却又如山般稳重,宝剑没了,双手抱着那面大旗,用尽全身一丝力气将旗杆插入泥土之中。浑浊的目光注视南方,没有悔恨,没有痛苦,有的是一丝洒脱的笑容。他的笑容,如春风席卷,为这个天空增添了几分色彩,而生命却在一点点流逝。十余岁从军,辗转南北,征战四方,他有赫赫威名,不坠家族荣耀,可他过得很苦,他选择了忠义,忠义却让他看到了生灵涂炭,民怨四起,可忠义之人,难以改变,最终他为忠义献出了生命,也能解脱一生的煎熬。
“大宋....大宋....先帝....先帝.....臣...来了.....”
没有豪言壮语,生命里最后一丝呐喊,像是怀念,听上去一点都不悲壮,可又是那么的动人。这一声呐喊里,充满了种师道一生的无奈,还有毕生追求。他追求先帝在位时的国威日盛,他向往先帝的英明睿智,可是他又不能不对当朝帝王尽忠,哪怕明知秦王更为开明,哪怕深知秦王与先帝之关系。
种师道死了,那个叱咤西北,为了大宋扛起半边天扛了几十年的老人去世了,他睁着干枯的双眼,却没有倒下去。
马珏悲愤痛苦,钢刀划破肩膀,声嘶力竭的呐喊着,“老将军....老将军....”
一群疯子,他们要为种师道报仇,面对一群必死之人,求生之人必然害怕,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金国四王子开始颤抖了起来,竟然慌乱道,“挡住这群汉狗,挡住他们,快冲,快冲过去!”
完颜宗弼是真的怕了,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种师道的兵马会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如果宋人这般英勇,为何大宋朝又会落到这种地步?有太多东西想不明白了,而此时此刻根本没时间去细细思考。马珏不畏死亡,但有些事情不是不怕死就能做到的,虽然伤了完颜宗弼,却终究挡不住女真人的援兵,看着完颜宗弼被女真援兵围拢起来,他的眼中有血泪涌出,不甘,真的不甘心啊,死,一点都不在乎了,在乎的是不能给老将军拉一个垫背的。
惨烈的战场,冰冷的荒原,一支银甲骑兵从北边赶来,注视着破落的白沟河,心中无比沉重。赵有恭心中五味杂陈,一路急行,可还是晚了点,种师道啊种师道,他的性格从未改变过,哪怕退一步可以生,他还是没有退,他的忠义要了他的命,也成全了他的威名。心里并不恨种师道,这个老人并不想掺和进政治斗争中,他只是想当一个纯粹的军人,恪守种家诺言,为大宋守护每一寸土地。
“无论如何,夺回老将军的尸首”面对疯狂的女真骑兵,赵有恭下达了一条不容辩驳的命令,种师道是一份骄傲,是他赵某人敬仰的战神,这份骄傲不应该被女真人抹去。
其实不必赵有恭下令,几员猛将早已是怒火冲天,当命令下达,两万骑兵分路进击,凶猛的古镇骑兵,他们起源于沙漠龙门,神秘而又嗜血。当古镇骑兵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可预测了,女真人虽然自恃勇武,却也没胆量跟赶来的古镇骑兵硬憾,战场之上,还没有人能打败过全力出击的古镇骑兵,他们的铁索连环,他们的铁浮屠,永远都是一场噩梦。
能够救下完颜宗弼,杀死种师道已经是一场伟大的胜利了,齐尔翰可不会傻愣愣的跟古镇骑兵硬来,瞧着这架势,估计是赵有恭亲自来了,还是先暂避锋芒比较好。
女真人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马珏以及一群跪地哭泣的人,赵有恭翻身下马,来到那面米黄色大旗下,看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老人,不知为何,泪水已经噙满了眼眶,撩起下摆,重重的跪了下去。当赵有恭跪下,千千万万的骑兵跪了下去,“送老将军...”
“送老将军....”
齐声呐喊,气势可撼日月,种师道没有倒下,他一生傲立世间,赵有恭、杨再兴、马珏、种师中一起抬着种师道的尸体去了北方,种师道无需合上眼睛,因为他还要睁着眼看看永定河畔,大宋定国军将如何战胜女真,赢取天下。
风从未听过,有一个声音威震九州,他是种家后人,忠义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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