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围城
靖康二年二月一战,大宋黄河一带守军五万多人再遭重创,除了四万五千多人当场阵亡,更有两千余人失踪,还有六千多残兵逃了出去,而女真人则大获全胜,在付出五千人得伤亡后,彻底解决了横亘在汴梁城北边的最后一丝威胁。
南下吧,还有什么可怕的,宋江?刘彻?这些勤王兵马挡得住么?
遥望南方,完颜宗望豪情万丈,当年离开汴梁城,就发过誓言,现在终于完成了,他完颜宗望又回来了,这次他要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踏上汴梁的土地。
靖康耻,并不远,大宋劫难,不是灭亡,就是凤凰涅槃。
当黄河沿岸残兵逃到汴梁附近,兵败的消息传来,对汴梁城的冲击可想而知,那些大户人家还好,毕竟早先就开始转移家产了。可是对于那些普普通通的百姓来说,无异于在经历一场浩劫。他们也想跑,最好去江南以及广南,躲过这场灾难,可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世代都居住在汴梁城里,他们家业全都在此,离开汴梁去别处如何活?汴梁城的百姓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几万兵马,每每跟异族交战就是赢不了呢?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怀疑了,是不是大宋朝真的是国运不济,该到此而忘了呢?
作为大军主帅的刘光世逃了回来,不过长途颠簸,身受重伤,再加上怒火交加,整个人变得有些垮掉了,至少眼下赵桓是不能指望刘光世了。刘家庭院里,之前风光无限,被誉为高俅之后军中第一人的刘光世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刘家人围在卧房里,个个脸色凝重。刘显宁局促不安的靠在门框边,直到听里屋传来声音,方才阴沉着脸走进去。刘光世这次兵败受伤,对刘显宁来说,无异于一次沉重的打击,朝廷会不会追究父亲兵败之责不好说,但他与茂德帝姬的婚事就有些难了。刘显宁在担心什么,刘光世岂能不知道?知子莫若父,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刘光世最清楚,虽然身受重伤,但还不至于要死,见刘显宁走进来,刘光世示意他坐下回话。
刘显宁非常不安的望着重伤的父亲,眉头皱着,小声问道,“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孩儿去做?”
“嗯”刘光世重重的点了点头,颤巍巍的抬起右手,指了指挂在床榻上的佩剑,起初刘显宁根本没能明白刘光世的意思,还以为刘光世想要那把剑呢,“爹,你身子不适,还要剑做什么?”
听了刘显宁的话,刘光世气的眉头一皱,火气一上来,就咳嗽了起来,刘夫人和几个小妾赶紧上前扶着,抚胸顺气,端茶倒水,一时间忙了个不亦乐乎。刘夫人嘴上不断埋怨着,可是她哪里知道刘光世内心的想法?刘光世看着眼前的儿子,真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刘家世世代代累受皇恩,家中男儿各个血气方刚,精于兵法研习,可到了自己儿子,一切都变了。这个儿子倒是长了一副好尊容,却是整日里游手好闲,架鸟遛狗,寻欢作乐,参加诗会,要说文采风流真有几分,可论行军打仗,那是半点不行。愚蠢啊,就现在的大宋朝,文采风流有个屁用,帝姬下嫁刘府还不是因为他刘光世有兵有权,朝廷要多依赖他,要是没了这些,刘府什么都不是。眼看着儿子不懂其中意思,刘光世长吐口气,铁青着脸怒道,“蠢货,老夫要剑何用,是你,是你...你从明日起,拿着老夫的剑,随着徐凌将军上城墙上去,蛮子要是来了,你就随着徐将军守城杀敌。”
刘光世的话,让整座刘府的人变得呆若木鸡,尤其是刘显宁,瞪着眼睛,就像见了鬼一般。刘夫人扶着刘光世,低声劝慰道,“你说什么呢,你让显宁去守城,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刘家不就完了?你是不是糊涂了,怎么说这般胡话呢?”
刘光世并不想理会刘夫人,他说的可不是什么胡话,妇人之见,当不得真,哼哼,要是刘家不继续贡献自己的价值,那才是真的完了呢。看着刘显宁,有些沉重的说道,“显宁,记住了,你是我刘家的男儿,你阿公南征北战,才让刘家有了今日之地位,为父也是如此,如果我刘家无法立足军中了,也就垮了。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吧,你的诗词能打退蛮子么?你去,我刘家的男儿就是死也得死在城头上,如此方能保我刘家名声,世代不受唾弃。”
刘光世又何曾想让自己的大儿子去城头上御敌,可现在没有办法啊,他刘某人败得一塌糊涂,刘家已经不怎么受待见了,现在唯一能挽回刘家声誉的,就剩下这最后一个机会了。保住了汴梁城,大宋朝廷还会依赖刘家,要是城破了,刘家就成了大宋最大的罪人,世世代代都会遭人唾骂的。哎,为什么这么浅显的道理,家里的人就是不懂呢,真以为只要好好活着,就能享受荣华富贵么?刘家积累了不少财富,可这些都是朝廷给的。
刘显宁似乎明白了刘光世的意思,他退后两步,重重的跪在了地上,“爹,你息怒,孩儿这就去,这就去,蛮子要是不离开,孩儿也不回家!”
提着刘光世的佩剑,刘家大公子离开了家门,这还是刘大公子第一次披上戎装。像刘显宁这样的,可不光他一个,因为女真人过了黄河,宋军大败,转眼间就有可能杀到汴梁城。此时京城里的官员们也明白了一个道理,现在只能放下成见,同仇敌忾,要是不把女真蛮子打跑,最后谁也没好处。这一点,可比后世大明朝强太多了。大宋朝的官员腐败懦弱,勾心斗角,重文轻武,这些可比后世大明朝不遑多让,但是官员们富商们多少还保留着一点傲气。可后世大明朝呢?当初崇祯皇帝吊死在煤山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朕非亡国之君,臣乃亡国之臣。
乍听上去,崇祯颇有些推卸责任的意思,可其中不乏一些道理,看看崇祯身死,大明灭亡后,那些文人臣子的表现吧,他们换一身服装,继续当着大清朝的臣子。崇祯有着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是他根本上还算是一个好皇帝的,不过他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少了该有的帝王教导,导致徒有心志,却缺少手段,拥有一个振作之心,却又少了耐性,他上台,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彻底搞垮了魏忠贤集团,也就是所谓的阉党。没了阉党,所谓的清流东林党们没了制衡,开始主导大明朝的序幕。
有的人说大明朝亡于党争,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敢问自魏忠贤倒台后,还有什么党争,有的只是东林党内部官员争夺私利罢了。文人最可怕的是什么,就是笔杆子,本来崇祯做的最错的一件事,被文人清流们写成了最为值得歌颂的事情,听上去阉党覆灭是好事,可实际上对大明百姓,对崇祯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帝王之术,也可以说是平衡之术,就是充分利用自己手下的人才,来完成自己的目标。平衡,能防止一家做大,如果一个朝廷里只有一个声音,那这个王朝也离着覆灭不远了。朝廷之上只有帝王之声,而无臣子之言,则国有昏君暴君,朝廷之上只有臣子之言,帝王听从,则蒙蔽圣聪,旨意不得履行。
后世大明朝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崇祯有着一颗好心,他赈灾,他招抚,可每次结果都是不好的,是因为什么,还不是所谓的清流大臣们中饱私囊,胡乱做决定,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崇祯太心急了,一下子毁了阉党,阉党覆灭,代表着晋商利益的晋党、秦党没了,为皇家充当耳目,监视文武百官的锦衣卫和东厂垮了,无人抗衡的清流们没人制衡,不久可以随便欺瞒了么?
大明朝,最大的失败就是没有党争,最大罪人不是崇祯,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东林党。可怕的是文人的笔杆子太厉害,到最后,崇祯成了大明朝败亡的罪人,可东林党成了可歌可泣的英雄。有那么一些文人总是让人痛恨,有那么一些文人总是那么的不知廉耻。
好在,柴可言不是崇祯,她有着成熟的思维,刘光世是败了,可是现在怪他又有什么用,杀了刘光世,便宜了童贯和高俅?李邦彦也是该杀,可是杀了李邦彦,谁来制衡那些朝中官员?柴可言聪明的维持着汴梁城的平衡,各方许以好处,各方又加以打压,总之现在汴梁城里人人自危,但人人又觉得是机遇。就像刘光世,他不得不拼了老命的让刘家人去守城,因为他要是不这么做,不用赵桓和柴可言动手,童贯和高俅等人就会像疯狗一样咬过来。让刘家人去守城,一方面不给人口实,另一方面也能争取到更多立功的机会,风险和机遇是共存的。
皇宫里,赵桓去西宫那边陪着赵佶说话,而柴可言呢,则随着赵福金来到了御花园里,二月春风似剪刀,有风也有凉意,其实很早之前,柴可言就想找赵福金聊聊了,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罢了。这次女真蛮子大举来犯,汴梁城困难重重,也不得不见见赵福金了。说起来赵福金与柴可言也是一对好姐妹的,可是不知不觉的,关系就疏远了,对于这位名义上的皇嫂,赵福金也缺少基本的尊重,在赵福金看来,柴可言与那朱琏没什么两样,都是心机深沉,精于算计的人,当初帮她赵福金对付凌哥儿,又哪是安了什么好心,尤其是宫梻的依附,至少赵福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就现在的自己,根本不值得宫梻尽职尽责的。
坐在亭中,看着往日熟悉的风景,赵福金早已经没了那种轻松心态,石桌上一壶茶,两只古朴的瓷杯,柴可言亲手满上茶,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推过茶杯,轻声道,“四姐儿,喝杯茶暖暖身子吧,你呀,最近也没少操心,说起来也够累的,这以后如何拱卫汴梁,姐姐也还得靠你多帮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