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当照,寂寞歌谣,乘风而起,乘风而落,耶律淳裹着披风,靠在一处低矮的青砖墙下,月光唯美,星辰满布,好久没看过如此美丽的风景,好久没有轻松地心境。曾经野心勃勃,因为他是耶律阿保机的子孙,既然生于世间,有有着如此高贵的血统,为什么不去争一争,若是那耶律洪基雄才伟略也就罢了,甘居其下理所应当,可那个人好色无度,胸无大志,凭什么要占着大辽。所以,要去争,不断地去争,从辽东崛起,一步步走来,何曾怕过谁?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怕了,恐惧了,说到底,是那种野心已经沉寂了吧,没有野心支撑,何以拥有强大的意志力?有一点耶律淳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就是一条狗,苟延残喘,随时都会丢命,呵呵,重新冲出易州,争霸天下?那是痴心妄想。
伴随着耶律淳的是层层的落寞,风景虽美,满是清冷。就在这个无法睡去的夜晚,一支大军从西边杀来,为了拿下易州西城门,完颜宗翰派出了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干将齐特善。这齐特善可是号称女真第一巴图鲁,听说其骑射功夫就连二太子完颜宗望都甘拜下风,不过这次齐特善面临的是攻城战。将飞爪撩上去,齐特善就靠在城墙上仔细倾听起来,过了好久都没人发现飞爪的存在,这时候一声令下,有一个身材瘦削的人顺着绳索飞速爬了上去,随后又是几根绳索顺下来。如今已是寅时初了,整个易州城里安静异常,守军大都休息了,其实也不怪这些守兵,谁会想到有人会冒险潜藏到太宁山呢,跑到太宁山驻扎的,不是傻子就是疯子,没人觉得女真人是疯子,那领兵的人可是完颜宗翰啊。突然间,惨烈的嚎叫声从易州西门传来,随后就是一场血腥的杀戮,齐特善威武雄壮,身如铁塔,一身铁布衫功夫更是炉火纯青,一般刀枪砍下来,根本破不了齐特善的防护,经过一番冲杀,毫无防备的西门守兵被杀的片甲不留,紧接着,西城门被打开,早已埋伏在外的完颜宗翰大军汹涌而入。
易州城破了,破的非常意外,当消息传到将军府,耶律淳身形一晃,差点栽倒在地,完了,易州城破,他耶律淳最后一块生存的地方也没了。濒临绝境时,人会有一股力量,本来已经对未来没有希望的耶律淳竟然迸发出一股子狠劲儿,他一撩散乱的头发,大声喝道,“集结所有兵力,堵住石河子街,给本汗把女真蛮子打出去。”
耶律淳亲自压阵,着实给辽兵增添了几分士气,如今耶律淳手中还握有三千多兵马,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兵力集中到石河子街。石河子街位于城中心地带,女真人要攻到北城将军府,必须经过石河子街。耶律淳就是要主动让出大片地方,集中兵力进行决战,如果把所有兵马分散到城中四方,那人数劣势就会变得更加明显。不过在此之前,耶律淳命人打开了北大门,如果打不过也能逃出去,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能撑到韩旁骛领着大军赶回来,大军回援,定然从北方来,所以打开本门最为稳妥。耶律淳并不是想守城,只是想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罢了,别说以这三千兵马守城了,就算大军回援也不一定能守得住,他不敢撤到外边跟大金国士卒交战,跑到外边,四面开阔地,女真人的骑兵可不是吃素的。
让耶律淳倍感意外的是,完颜宗翰完全没有占领城池的意思,竟然将大军集中到石河子街,其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不管多少损失,先把耶律淳灭了。其实完颜宗翰这种做法真的有点蠢,只要占据易州城,不就可以轻松获胜了么?可完颜宗翰记得完颜宗望的吩咐,不能杀耶律淳,只要逼着耶律淳逃命就好。
完颜宗翰如此反常的行为,直接让耶律淳想要依靠石河子街阻挡女真人的想法化为泡影,如今女真人士气旺盛,又有齐特善带领,双方一交锋,辽兵就被打得步步后退。半个时辰,耶律淳已经是损伤过半,形势危急之下,还挺对面女真人高声喊道,“活捉耶律淳,活捉耶律淳.....”
石河子街被占据,耶律淳不敢回将军府,面对如此困局他几乎是咬着牙下令道,“从北门撤离,快....”
随着耶律淳的命令,大批辽军步步后撤,从北门离开,完颜宗翰派出骑兵从后追赶,将耶律淳赶得都快喘不上气来了。第一次,被人追的如丧家之犬一般,可耶律淳一点脾气都没有,原本的傲气,早已被磨没了。大约辰时初,韩旁骛终于赶回,半路上碰上了耶律淳以及仅剩的百余名残兵,女真骑兵还在追赶,韩旁骛一点好办法都没有,易州城没了,再想夺回来,几乎没有可能,如今摆在眼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趁着房山还在,迅速撤离易州,向南进入保州地界。可是保州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大宋的地盘,跑到那里打打草谷还行,但是要在那种地方建立老巢,太难了。不过,耶律淳和韩旁骛没有选择,一边让人下令房山驻军向南撤到保州,一边拼命甩开女真追兵。
五月十四,逃出易州的耶律淳大军悍然对保州北部的满城发起猛攻,由于事出突然,满城守兵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攻破城门,五月十四日申时末,满城失陷,知县黄希被杀。消息传出去之后,大宋朝廷当即就怒了,以前你耶律淳仗着南京城拿你没办法,现在跑到满城了,还不能整治你?宣和七年五月十八,赵佶少有的硬挺了一次,严令河北各部配合析津府兵马剿灭耶律淳残余势力,不给其喘息之机。
以前耶律淳真不怕大宋兵马当回事,可现在不一样了,势力受损,又没有坚城防护,如何是好?几日之内,河北各路兵马汇聚保州外围,耶律淳可是一点交锋的心思都没有,只能放弃满城往西去,耶律淳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打下真定,真定府出于大宋北边,为了抵御大辽,城池修的非常坚固,只要能拿下真定府,也能暂时有个安息之所了。可惜耶律淳满怀希望的赶来,却在真定府城下被砸的头昏脑胀。
其实早在完颜宗翰拿下易州城的时候,赵有恭就已经来到了真定府,他要亲自会一会这耶律淳。宣和七年五月二十一,耶律淳率领着残兵赶到真定府,可是还未站稳脚跟,就看到一支银甲骑兵从西方赶来。奔波逃命好些天,耶律淳早已是狼狈不堪,胡子拉碴,浑像个老头子,再看赵有恭,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耶律淳就是一条落水的狗,可赵有恭恰恰是那种痛打落水狗的人,双方摆开阵型,赵有恭打马上前,不无讥讽的喊话道,“哦,不知耶律淳殿下去哪了,可否请耶律淳殿下出来一会?”
不得不说赵殿下太过凶狠了,什么叫耶律淳殿下在哪呢,不就在眼前么?赵有恭一席话,敌我双方全都是倒抽冷气,听说过目中无人的,可那是小瞧人而已,咱们这位赵殿下真干脆,直接就是眼里没你这个人了,把目中无人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耶律淳恨得牙根直痒痒,他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侮辱?怒目而视,两道眼光似要刺破赵有恭的身子,突然间,瞳孔一缩,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之色,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女人,那个曾经朝思暮想的女人,几乎本能的,仰起头便大声喊道,“耶律南仙,你也是我契丹女儿,为何要帮着汉人残害契丹勇士,瞧瞧本王手下这些兄弟,其中不乏遥辇子弟,你如此对待他们,于心何忍?”
听着耶律淳的咆哮,萧芷蕴秀眉紧蹙,目光森冷如冰,马儿缓缓走出,她抬起手,遥遥指了指,“现在,但凡遥辇子弟,愿跟随本公主者,将既往不咎,此外,你们听清楚了,本公主叫萧芷蕴,不是耶律南仙...听....明...白...了...吗?”
最后几个字,萧芷蕴拉得很长,她要所有人都听清楚,她讨厌当耶律南仙。随着这一声怒喝,耶律淳身后的大军躁动了,正如耶律淳所说,残兵之中有着不少遥辇子弟,平时,他们还会听耶律淳的,可现在穷途末路,能有个更好的选择,谁愿意陪着耶律淳一起去死?
一分一秒一刻钟,渐渐地,有人离开了,他们跑到阵前跪了下来,将头重重的杵在地上。耶律淳变得脸色铁青,一眼扫过去,竟有两千多人,呵呵,当真是英雄迟暮了嘛,他耶律淳还活着呢,就有两千多人阵前倒戈,这场仗还怎么打?
萧芷蕴笑了,不知为何,心中有一种报复的快感,耶律淳,你也有今天?打个眼色,萧岿便喝道,“你们这些人,速速退到一旁!”
这些选择投降的遥辇子弟自然不敢反对,起了身慌慌张张的去了大军侧翼,而赵有恭呢?他很满意萧芷蕴的做法,既然要打击耶律淳,就要将他打击到体无完肤,彻底失去争雄天下的野心,一个志在天下的男人,永远不会选择投降当个富家翁,所以,萧芷蕴越是凶狠,越是有利。
春天的狂风席卷整个真定府,傍晚的夕阳并不红火,可人心比火还炙热,杨再兴一马当先,长枪像一条毒龙,韩旁骛将耶律淳护在了阵中,亲自领兵冲锋,这一战,拿不下真定府,未来也是前途渺茫,所以,不胜就死,韩旁骛不想眼睁睁的看着秦晋王变成一介懦夫,所以要夺真定府,死也要拿下来。
牛角声隆隆,骑兵冲锋,纵横南京十几年的飞云骑曾经无往而不利,可今天他们碰上同样凶猛的古镇骑兵。银甲泛着耀眼的光芒,还未接触,就已经流露出一股慑人的杀气,这就是古镇骑兵,历经百战沙场,早已经将这支骑兵磨砺成一直钢铁之师。
哗哗哗...双腿触碰着锁子甲,杨再兴举起银枪,大声吼道,“结阵...破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