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得很快,晨曦穿过弥漫的江雾照的江面红彤彤的,冰冷的浪涛拍打着江滩,将一具具死尸冲刷到了江里,江面浮尸累累,一片血红。
南京城内的浓黑的烟柱升了起来,在半空之中消散,那是无数燃烧的建筑物的余烟,燃烧的灰烬随着晨风飘荡了起来,落在房屋上,人的肩膀上,宛如下了一场浩浩荡荡的黑雪。
江滩上依然人潮拥挤,城内传来的枪炮声越来越近,绝望和恐慌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忙碌一夜的渡江临时指挥官赵文斌双眼布满血丝,看着那些争先恐后爬向船只的军民,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人太多了,一夜的时间又怎么足够。
杨凌率领收拢的溃兵们依然在城门附近的阻击着冲过来的日军部队,他们已经血战了一夜,还活着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挂了彩,日军始终没能冲破他们的防线,但是他们的防守也越来越吃力。
在上半夜的时候,南京市长萧山令将军率领的三个残破的宪兵团和上千名警察血战五个小时,全体阵亡殉国。
杨凌最初听说萧山令将军麾下有这么一股强大的力量,应该可以坚守到天亮,因此将收拢的有限兵力维护江滩秩序,并没有去支援,但是他低估了日军的疯狂,以至于萧山令将军他们全体阵亡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日军各部队的神经已经被杀戮和鲜血刺激得疯狂了,他们原本以为南京城内的几十万军民将会被他们包围,就连司令长官唐生智也将会被他们俘虏,他们将会以全胜打姿态占领南京,迫使中国屈服。
但是他们失算了,戍卫司令长官们逃跑了,而南京的军民也正在从下关开始撤离,这让攻入城内的日军部队十分恼怒,因此疯狂的朝着下关突进,试图拦截住逃跑的百姓。
杨凌他们在黑夜里搏杀得筋疲力尽,看到日军再次被他们杀退,幸存的弟兄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尸堆里,贪婪地大口呼吸着。
潮湿的空气之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大口呼吸的弟兄们将潮湿的血腥味吸入肺腑之中,感到极度的不适应,有人剧烈的咳嗽起来。
双方在死尸堆积如山的街巷里厮杀了一整夜倒没有觉得什么,现在天亮了,终于能够看清了战场,就连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此刻也是面色发白,那些幸存的学生兵更是不堪地哇哇吐了起来,直到吐地肚子里的黄水都吐了出来,只剩下干呕。
鲜血染红的腿脚层层的堆砌着,无论是废墟还是血洼洼的街道都被死尸填满,宛如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垫子,流出的血液已经凝固变成了暗红色,一脚踩下去整个鞋子都会被血液浸透变得湿漉漉的。
杨凌他们这些增援上来的弟兄一夜激战打没了三分之二,但是日军同样也没有讨到便宜,日军少佐的无头尸体正栽倒在血洼里,是被两名濒死前的弟兄用最后残余的力量砍死的。
医务兵喜子正领着他那十多名半路出家的学生兵在尸堆之中忙碌着,抢救着那些还在喘气的伤兵。
一向奉行救死扶伤的医务兵喜子此刻也没了顾及,遇到那些还在喘气的日军伤兵,也很狠狠地补上一刀。
凄厉的口哨声在南京城内回荡着,膀子挂血的日军士兵沿着街道在狂奔嘶吼着求援:“江边有支那军!江边还有支那军!”
那些在城区内杀人和扫荡的各路日军部队听到这话,宛如闻着腥味的狼一样,立即从各处潮水般涌向下关方向。
大队的日军列队从废墟般的街道上跑过,街道被踩得震天响,荡起了无数的烟尘,血红的膏药旗在血色的城市飘扬着。
江边还有中国军队的消息像风刮过一样迅速传遍大街小巷,传到那些正在百姓身上发泄**的日军士兵耳朵里,他们纷纷朝着下关方向猛扑而去,试图再立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