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年初的时候比之往年频繁太多,接二连三的战乱灾祸在近五年时间里竟是仿佛约好了一般,两代帝王再如何励精图治,贤明理朝,也抵不住这一股席卷整个天下的混乱。
大人物们忧心朝廷,忧心天下,更忧心自身利益,各方之间权衡倾轧排挤成了绝对的主题,民生糜乱,自是苦不堪言。
士大夫们词唱世道,商人出卖底线发着国难财,百姓流离失所,置身于炼狱熔炉……万般真假都成了坊间极为讽刺的说谈。
新年伊始,并是如此情景了。
王宅,王凝与闵行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大雪偶尔被风卷到屋檐之下,落在炭盆内,蒸起一阵热气。
闵行知拿起钳子往盆里添了竹炭,风声掠过,火焰灼烧起来,呼哧呼哧的声音如同铁匠铺里打铁匠人的鼓风器具。
王凝估摸着齐家那边已经有了应对,当下并又说道:“云记现在做的事情,大体就是那个样子。目前最要紧就是处理一下齐家做的那些小动作。”王凝顿了顿,面色一肃,眼神多了几分骇色,“齐家总认为自己是老牌家族,对我们这些小门小户不看在眼里,原本我也没心思对他们做什么,可这接二连三的试探,还真把我当了蛤蟆,以为戳一下我才动一下……”
“齐家在江宁的产业,明面上主要是茶肆酒楼,加上几家小布行……这些云记都有涉及,从即日起,你们得让他的酒楼茶肆开不下去……”王凝注意道闵行知投过来的鄙夷,笑着解释道:“这些动不了齐家的根本,恶心他们一下也就是了,具体的法子……既然都是吃喝地方,当然要从这方面下手。”
“酒楼的吃食云记已经有了一批成熟的单子,过几日将几位大师傅叫过来,再议一议菜单,另外那些小的吃食也可以开始做……”
闵行知静静听着王凝的吩咐,过了半晌出声道:“好些单子现在换下来是不是太浪费了?东家你拟定的那些菜单,即使过去了这么久,在这江宁也是少见的高端吃食,市场也很受欢迎……”
“城里已经有好几家在仿,虽说做的不正,都已经有了些样子,眼下换一份单子也是小事。”王凝说着站了起来,跺了跺脚,“面对不同层级的客人,我们得有专门的应对方法,酒楼这些地方,当然做的是高端人群的生意,这之中除了吃食本身,环境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所以事后对酒楼的包装也要长点心思……再者大众消费也是不能舍掉的一部分,面对于寻常人家,我们也要做些东西,卤食,豆腐制品都是不错的方向……”
闵行知频频点头,心里努力几下王凝的诸多吩咐,吃穿用度这些都是每个人平日里最为关注的,因此对于王凝这些打算,单从商人角度去想,倒也都是可行的。
云记一开始涉及布行生意,在与老牌布行苏家联手之后,基本占据了大半个市场,后来再拉了李家进来,薛家并显得独木难支,基本将生意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其他各家小布行长久下来,大多也都被云记布行买了过来。
一年多的运作,加之云记本身的财大气粗,云记名下布行已经形成了一个体系,从桑园养蚕,缫丝织布,一直做到成品衣裳的设计收买。尤其在王凝引入所谓的加盟模式之后,如今的江宁布行基本已经是云记的天下。
在此前提下,云记开始涉及另外的行业,吃并是首选。城中各处已经树起了牌子,已经占据了极大一部分市场。
闵行知处在这个模式下,确然是清晰的认识到这些,也明白王凝做这些的原因。杭州的事情,云记暗地里做的事情并不少,尤其在情报消息的传递上,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闵行知想着这几年自己的变化,倒也觉得不算跟错人。
王凝重新坐了下来,抻着手在炭盆上空烘了一阵,搓了又搓,鼻头一吸:“事情就是这么个事,齐玉寿不长脑子,对于齐家来说不会是损失,所以这次怎么着也得把齐玉龙弄进去几天。”
闵行知一怔:“东家,你这也太直白了。”
王凝点点头,眼睛眯成一道缝:“我可是眦睚必报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