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蔓延的混乱在天明之前短暂安歇下来,月上枝头,稀稀落落的洒了下来,惊扰了满树乌鹊。
沿着秦淮河走出没有多远,王凝已经停了下来,大抵担忧走的太远,对方使一手调虎离山,后果倒也不容想象。至于秦老家里值守的那几人,诚然要不得的,换而言之,那也是几条人命。
转身回去,倒也没有横生枝节。
主客坐下,说了些家长里短,天色渐渐放亮了。
乱民在这个凉爽透彻的早晨被聚集起来的百姓挡了一阵,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最初的慌乱之后,涌现出一些“敢于担当”的人,在他们的组织下,百姓渐渐形成了规模,有了条理,加之乱民袭扰了一夜本身已经疲惫不堪,战力已经不如一开始那样。何况在见到身边的亲人一个个倒在血泊里,原本待宰的羔羊终于也被激起了血性。
对于这一点还是应该感到高兴。
城里具备规模的官兵都被聚拢起来,加上江宁府拿的出手的一些衙差,组成最强生力军,往南门增援以及围捕突进来的乱民,天亮之前的这最后一战,还是显得很惨烈。
天色蒙蒙,晨雾还没有完全散去,若隐若现的江宁城还没有完全醒来,亦或者一夜未眠,处处可见烧灼的焦黑模样,一些排除了匪患的地方已经有人在做着清理工作,每个人的脸上表情都很是悲伤,那些死了亲人的大多都默默的趴卧在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旁,泪水在流,却因为一夜的痛哭之后再发不出半个音调来。
官兵清理着最后的危险,原本负责时常维护的则是陆续上了街道,所有的医馆都开了门,忙着收拢伤员。
负责统计的官员也都上了街,他们个个脸色难看,仿佛死了爹。
江宁推官吕宪脸色惨白,待在衙暑之中,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局促不安。
许是能够理解黄晓在江浦时候的心境了。
“大人。”铁虎从外面走了进来,虽然一夜鏖战,但他看起来并没有一丝疲惫的样子,甚至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吕宪看着进来的铁虎,问到:“外边情况怎么样?”
铁虎摇摇头:“这次的事闹的太大,朝廷肯定是要问罪下来的。”
吕宪面色凄凉,叹道:“自从去年以来,江宁就没有安宁过一天,真就是问罪下来,我等也无话可说。”
铁虎道:“这些年时局不好,发生这些事也在情理之中。不瞒大人,去年我在北方的时候,遇到北戎打来,破城之后屠城的,一路往北,大多都是这样的境况,不过是被朝中某些人压了下来,没有宣告天下……是以倒让大人认为这次的事是大事了!”
吕宪狐疑的看着铁虎,不明白对方到底要说什么。
铁虎长舒了一口气:“不过破而后立,不破又如何立得起来,就想现在的朝局……倒是使得。”
吕宪打断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铁虎看了过去,轻声道:“说说闲话,而后借大人人头一用!”他看着吕宪,笑着,温和的笑着。
吕宪退了两步,强自稳住心神,呵斥道:“你还是贼心不死,你可知道这是何地,容不得你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