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摊上的说笑过了一阵,风声骤急,秦淮河的水翻起波浪来,对岸数家青楼不时传来阵阵喧嚣,王凝往那边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继而道:“过了年,真就想的话,倒也如秦老所言,可以去试试,刚好汴京是要去上一趟的。”
秦老颔首:“能有如此觉悟,不枉老夫废了这么久口舌,不过,既是有这打算,回去且好好读书……”老人家说着满是怀疑的看着对面的年轻人,打趣道:“老夫料所不差,你小子怕是连字都认不全吧!”
王凝尴尬的笑着:“老人家慧眼如炬。”
秦老如是说,倒也不是认同王凝所谓的小时候家贫的说法,老人家活了这么多年,不至于看不出王凝的小伎俩。对于王凝的说辞,他自也是不相信的,大抵只是信了本是北方人这一点。
秦老提点几句,话锋一转:“世道如此,却也不该忘了初心!”
王凝小鸡啄米般点着头,笑道:“日后免不得叨扰老人家,到时可别不让我进门。”
秦老笑骂几句,赶人道:“去吧,去吧,老夫这要收摊了。”
王凝意味索然的抱怨几句,站了起来,目光再往对面看了去。秦老咳嗽两声,道:“年轻人,去去也无凡。”
王凝回过神,知道秦老误会了之后,却也没解释,接着道:“倒是去过了,没什么意思,几个文人才子互相吹捧,见得多了,有些腻歪。”
秦老惊咦了一声:“你对文人才子很有看法啊?”
王凝道:“也不能这么说,只是见不得他们酸里酸气的!”
秦老顿了顿,没在说话。王凝再次道别之后,离开了棋摊,从嘛桥上走了过去。
秦老停下手里的活,无奈的摇起了头。
自古文人相轻,却不知王凝因何缘由了。
暂且放下心思,倒也没有再深究下去。
王凝平日里没多少事做,四下里闲逛也是漫无目的。
菜市口前,人流已经不如几日前那般热闹,对于江宁百姓来说,砍人这种事还是少见,但几日来都没有砍之后渐渐也就不那么叫人上心了。王凝到这边时,大抵还有几个人对着台子上的人指指点点,低声的说着什么,也有顽皮的孩童从附近捡了些烂菜叶之类的东西往那边扔过去。
台子上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亦或者已经死了。好在这几日雨水天气,不然就他那副样子,恐怕早已经爬满了蝇蚊。
王凝站在下面,心情谈不上复杂,看的久了,倒也想冲上去补上几刀。他们算不上多么深厚的交情,但他是他临死前最后说话的人,这或许值得几分情分。
季茜儿说的很对,他对他的做法不会赞同,但也不愿见到他受如此折磨。
余光看了一眼附近的人群,大多是官差伪装了的,看似没几个守卫,但只要有人动手,很快就会陷入绝地。
也许是注意到王凝的到来,那人原本垂着的头缓缓抬了起来,仰望着天空。已经结成块的卷发往两边分开,露出那毫无血色的脸。
“啊……”一声意味不明的长呼,断断续续,除了艰涩沙哑,听到人心里去的只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平静。
王凝在某一刻对上了对方的目光,他的眼睛已经浮肿,那丝微弱的目光却像水牢里刺破黑暗投过来时候那样,带着一丝询问,却也多了一丝祈求。
王凝静静的站在下方,神色自若,心里却早已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