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事情渐渐了解之后反而不那么在意了,作为一个在生死之间几番打转的人,王凝眼下大抵真的看开了些,关乎过去的种种,切实发现已不可为的时候,反倒觉得也不过如此。
那些人,早些时候就已经形同陌路了,没了期盼,从至高点坠落深渊,纵然摔得遍体鳞伤,到底人活着,总要有新的活法,如此他也才加入了江山楼,行那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勾当。
但目前来说,无论是江山楼的过往,还是更往前一些的日子,在伤口愈合之后,大的来讲,他已经放下了。
真就像现在这般度过不长的余生,也该是无憾。人生大起大落,富贵贫穷,说到底并无甚差别。
雨水又接连下了几日,日子一晃,进了七月。一段时间的磨合王凝在这个村里存在了下来,一些善意或是调侃的流言也渐渐传开,王凝倒不甚在意,他的名声从来就没有好过,加之经历过一段并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生活,他对这些事情已然无感。饶是纪灵儿与她说的需要顾忌她的名声的事,他也当了耳旁风。
纪灵儿嫁不出去,怎么怪都不应该怪到他身上。
他是不知道纪灵儿对于某些人来讲是何种样的存在。
纪灵儿已经半个多月未曾在家了,平日里或有急事回家,身边也都跟着别的人,来的最多的还是那个叫做纪翠儿的,那女子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叫他无奈。
王凝大抵明白女子那种怨怒从何而来,不过对方不曾说明,他也乐得装聋作哑。
除却这些可能涉及男女的小插曲,王凝在村里可是积累了不少名气,那些孩子大多喜欢随他一道,他也如是孩童一般,做些幼稚的事情。
日子就是在这样一种无比闲适的气氛中过着的。唯一闹心的就是那个叫做纪翠儿的妞,经常提起的一件事。
关于成婚这种事……
王凝每每想起来都觉得讽刺。
不过为了摆脱女子不切实际的追问,他还是说了很直接的话,拒绝的毫无情面。
纪翠儿难掩目中失望,说着“那我要好好劝劝灵儿”的话,下了山去。
再过几日并是七夕节,对王凝来讲倒没什么特殊的含义,甚至同样是极为讽刺的一件事。
如今想想那时做的那些事,对方的一颦一笑根本就不是因为他,亏他还乐此不疲,兴奋得快要死去。
那时自己果然是被冲昏了头脑,才会那般想当然的以为。
到头倒是徒作嫁衣了。
纪灵儿大抵是要进城去的,大圩村此时出了个官,极力营造着某种上位者的姿态,因此对于一些可能提高知名度的盛会还是决定派人参加的,女子们难掩兴奋,却是苦了纪文波几位读过些书的后辈。
这日,纪文波提着半壶自家酿的酒,脸色戚戚的出现在半山的院落前。那一声“王兄”真个是听者悲伤,闻者落泪。
王凝放下手里编织的竹制品,盯着纪文波紧锁的眉,觉得好笑。
纪文波举起手里的酒,艰难的挤出一抹笑意:“王兄可有兴趣喝一杯?”
王凝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竹屑,疑惑道:“纪二哥不怕回家被夫人猛揍?”
纪文波哈哈笑着:“哪能呢,兰儿是个贤惠的妻子。”
王凝立马转移话题,不然眼前这个男人又要用大半个时辰夸他妻子了。
“纪二哥有啥烦心事?要找我喝酒。”王凝明知故问,生怕别人还不够伤心,一个劲的揭人伤疤。
纪文波刚刚舒展的眉头立马锁成了川字,“你是不晓得啊……”
两人隔着一道篱笆就这么说了起来。
“王兄……”
“……别再王兄了,那丫头再听到,免不了要数落我半天。”
纪文波嘿然一声,“我也觉得你跟灵儿挺适合的。”
王凝白了纪文波一眼:“纪二哥说笑话吧。亏得你读过几年书,难道都不知道不能轻易相信我这种来路不明的人?”
纪文波愣了片刻,答到:“倒也是。”
“这么站着说话不合适吧?”纪文波这时才想起来。
王凝回身,纪文波推门跟了进去,扫了眼地上摆放整齐的竹制品,赞道:“你还会弄这些啊。看你细皮嫩肉的……”
王凝倒不在意纪文波的轻看,事实上曾经他比现在还细皮嫩肉,本身也不会这些东西。
这时候从屋子里搬了椅子出来,随意的扔在院子里:“这手艺还是一位老乞丐教与我的……”说着看向纪文波,扯着笑,“我当过一阵时间乞丐……多亏老头我才活没有饿死。”
纪文波诧异的看着王凝,心里好奇却不好开口,于是总结道:“王兄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纪二哥不也是有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