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自己也觉得这话问得古怪了,又道:“我是说,你做我的童子,也有一些年头了,你可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等他问完,黑鸦立即便道:“我听青玄师兄说,主人是圣人老爷,不过如今既然在人间界,就要用人间界的名姓。我等都随主人姓薛,主人是薛老爷。”
薛清听了,静默片刻,抬头对着黑鸦与朱眉两个,笑了一笑,道:“大约青玄不曾告诉你们我的名字,今日我说给你们知道。我姓薛,名字叫做薛清。这名字,只要有人记得就好。”
只要还有人记得这名字就够了,原来对于自身的执念其实已经这样微渺了么?薛清想着,径自笑了笑。就连心劫,也不会看到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站在对面,质问着自己究竟是谁——就好像,有时候会忍不住自问,在意识之中产生的幻觉那样。
如今的心劫,只剩下对于手足相残,祸起萧墙的痛苦了……薛清垂下眼睫,默默地想,如果最终是要除掉灾祸的根源,才能渡过心劫,那么,难道要直至与二师兄情好日密,宛如一人,才能够过了此劫?
且不说心中对他的抵触,就只论这份亲近是有所图谋,就不是真心的,又怎么能说是破解了心劫?
既然已经成了心劫,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第六十章 真相
数日后,青玄自城外回还,路过周易相馆,只见它门庭紧闭,外头立着的男女老少色色人等都议论纷纷,这神相怎么就忽地不开张了,这一身玄衣的少年便了然一笑。
回到暂居之所,庭院静寂,空无一人,青玄却不慌不忙,将中堂大门打开,堂中桌上,放着一张信笺,正是专门留给他的。
不必瞧,他也自然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既然是逢上了心劫,纵然是圣人之尊,也不敢轻妄,还滞留在人间界,就不是得宜之举,自然是要立即静闭修行。
他在外拖延,迟迟不回返,正是为了能被独自一人留在外面。一时间,他还不欲回返长白山去,人间界的一些首尾,并没有收拾干净呢。
低头瞧了瞧身上的皂衣,少年略皱了皱眉,挥手便给自己换了一身道袍,这才觉得心中舒坦了些。在人间界这些时日,因为阿清的缘故,他也多有忌讳,以往的好些习性,都尽数小心收敛,唯恐被看出端倪,也很是不得自由。
去了堂中的八仙桌,自袖中飘飞出一只八卦丹炉来,青玄盘膝坐下,地上早已显出一只蒲团。他左手虚握,又自虚空之中凭空出现一柄蒲扇,朝丹炉扇动几下,便有一丝紫色虚烟从丹炉上方的气口飘飘荡荡而出,旋即又消散于空中。
催动了那只白毛狐狸体内的药性,就不怕那位晨暄道君不上门来访。心知那晨暄性情刚烈,也不得不用这威逼的手段,不过青玄却也不觉得此般行径有什么不妥。
天道之下,本来就是大仁大不仁之道,强者为尊,人族这话说得倒是不错。
想起先前渡轮回苦劫之时,投身为人的那最后一世,也不是平白虚度,倒真的从以前以为之时弱小不堪的人族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