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殿内。
“右仆射,如今孔大夫才刚刚下葬,你就上奏章推荐张铭坐上御史大夫之位,这是否有些太急了点吧。”
李治目光从两旁的宰相们脸上扫过,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褚遂良立刻起身道:“陛下,微臣这一道奏章正是为孔大夫而上的,孔大夫生前一心为国,十年如一日,以至于落下一身的病,因此微臣相信孔大夫离去时,最放心不下的御史台,而张铭的经验最为丰富,孔大夫卧病在床的这些日子,都是张铭在管理御史台,功劳不菲,他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在朝中大臣中,也无人更比张铭合适当这御史大夫,若由张铭出任,相信没有人会反对的。”
李治瞧了他一眼,道:“朕并非是否定张铭的能力,朕也知道他是最为合适的人选,朕只是觉得这是否有些太着急了,御史大夫一职本就可设可不设,我朝也有过,由御史中丞长期管理御史台,要不再等一些时日。”
褚遂良哪里不知道李治在打什么主意,因为推荐张铭晋升御史大夫,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孔大夫生病时,他就已经推荐过了,只是当时李治以孔大夫为理由给拒绝了,其实御史大夫空在那里,是可以的,问题是,万一你哪天安排个人坐上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就道:“陛下,如今孔大夫刚刚离世,朝中大臣不明圣意,很多人都在盯着这御史大夫的,倘若弃之不设的话,到时定有许多大臣会来争夺此位,甚至于引发朝堂上的斗争,这会严重影响朝堂上的风气,令许多官员都无心处理政务,同时也会让御史台处于斗争当中,为了杜绝那些人的念想,为了能够让孔大夫安息,微臣建议赶紧晋升张铭为御史大夫。”
李治就见不得褚遂良激动的样子,心想,早知如此,就应该把韩艺也叫来。
这褚遂良是铁齿铜牙,出了名的能言善辩,唯独韩艺几番说的他哑口无言,可谓是天敌,但是话说回来,这可是宰相级别的会议,与韩艺又无关,韩艺凭什么参与进来。
李治说不过褚遂良,目光一扫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韩瑗、来济自然站在褚遂良这一边的,纷纷出言附和。
李治又瞧向于志宁,道:“左仆射以为如何?”
于志宁本不想开口的,因为他觉得这事褚遂良会搞定的,能躲则躲,但是皇帝亲口询问,他不能不答,于是道:“陛下,张铭在御史台一直以来都表现的非常好,算是永徽年间最有作为的臣子了,理应得到提拔。”
李治点点头,突然瞥了眼沉默的长孙无忌,眼中闪过一抹期待之色,道:“太尉又以为如何呢?”
长孙无忌一怔,仿佛刚才睡着了一般,还愣了愣,面泛为难之色,道:“陛下,那张铭与老臣沾亲带故,此事老臣应当回避才是。”
这张铭乃是长孙无忌妹夫的亲弟弟。
他不表态,李治反而就更加郁闷了,他本想拿这事当成是一个谈判的条件,但是现在的情况,似乎这些宰相们都不打算给他这个借题发挥的机会,他求的是长孙无忌,但偏偏长孙无忌不发表任何意见,但除了长孙无忌外,其余人都赞成,明知他们是串通一气的,但是却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件事其实就是李治目前为止帝王生涯的一个缩影。
李治只觉胸口有些堵,但他突然想起韩艺那一句“顺其自然”,于是强忍着下来,道:“既然各位爱卿都觉得该当如此,好吧,即日升张铭为御史大夫。”
一个时辰后。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褚遂良未免也太可恶了,只知道要求朕做这做那,可是朕就那么小小的一个要求,他都不愿答应,真是欺人太甚。”
李治在殿内大发雷霆,气得也着实不轻呀!任何事那都得有商有量才行,没道理总是我来满足你,而你们却不满足我,这就太不公平了。
其实这跟张铭当不当御史大夫都没有太大的关系,而是他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是一个皇帝,关于宰相的任命,都是长孙无忌、褚遂良他们做主,他就跟一个写圣旨的文吏一样,反正你们说什么,我就写什么。
憋屈!
太憋屈了。
刚刚被召入宫中的韩艺,站在下面,瞧着李治火冒三丈的样子,心中暗叹一声,权力啊!道:“陛下请息怒,其实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了,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了。”
李治一怔,道:“韩艺,你老实说,这事你究竟有多大的把握。”
语气中透着一股怨气,武媚娘当不当皇后,他也不顾了,只要不能张铭顺利当上御史大夫,他就开心。
摆明就是赌气啊!
韩艺笑道:“陛下,微臣一直说的是顺其自然,既然是顺其自然,那么该发生还是发生,今日右仆射他们的咄咄逼人,只能让他们自食其果,到时陛下就可以狠狠出这一口恶气。”
李治听得脸色缓和几分,欣喜道:“此话当真?”
韩艺点点头,道:“只要陛能够做到顺其自然,那便能成真。”
李治疑惑道:“那究竟怎样才算是顺其自然呢?”
韩艺不答反问道:“微臣听说一直以来,任命御史中丞一直都是以御史大夫的意见为重,不知是否?”
李治点点头道:“不错,为了避免上下官员不和睦,故此御史中丞、户部侍郎等副官职位,一般都是以为首官的推荐为重。你问这个作甚?”
韩艺道:“微臣只是想说,这就是顺其自然。”
李治愣了愣,道:“也就是说你早料到今日之事呢?”
韩艺道:“陛下,世事难料,但有些事不去努力,那永远都不会成功,而且往往成功都是从失败中孕育出来的。”
......
......
在元家的内堂内,坐着七八位老者,个个都是须发皆白,但却面色红润,他们可都就是元家长老级别的人物,吃的、用的可都不比皇帝差,身子骨自然也比一般老人硬朗一些。
而席位末端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美貌女子,这二人正是元鹫和元牡丹。
“飞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坐在正座上那位老人突然向元鹫说道。
这老人名叫元禧,乃是元家的现任家主。
“飞儿”就是元鹫的小名。
边上一位老者呵呵道:“我看他又是在哪里惹下了风流债,跑回来避难的。”
元鹫郁闷道:“堂叔,那都是许久以前的事了,侄儿我早已经从良了,你要没事的话,可以多多关心一下侄儿的近况,好歹咱们也是一家人啊。”
“噗!”
一个正在喝水的老者听到这话,顿时一口茶喷出,随即指着元鹫道:“你小子哪里变了,还是跟以前一样,玩世不恭。”
元禧呵呵笑着,道:“难不成你回来是来看我们几个老头子的。”
“这是当然。”
元鹫呵呵一笑,突然正色道:“不过,另外还有一件小事想要拜托几位叔叔伯伯。”
元禧微微皱眉,道:“什么事?”
元鹫道:“是这样的,我希望各位叔叔伯伯给予小虎一些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