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1 / 2)

他曾经问过副组长:“我真还挺笨的,你们看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我总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副组长是怎么说的,岑景锐想起来了,他笑了一下,说道:“别着急,我们慢慢来,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但是他没有来得及把所有的东西都搞清楚。

睁开眼睛,他会对上十几双期待的眼睛。这些是真正的激进派,认为只有人类自己努力,才能摆脱困境,他们坚定地相信着“方舟”的力量。

有时候,他们会在实验室中激烈讨论:“听说保守派那些家伙又要克扣我们的工资!!”“有本事我们研究出东西来了,他们不要使用啊!”“就是!!”“要我说,我们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进展了。”

说话的声音一停,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期待地看着他:“组长,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有进展了?”

岑景锐苦涩地扯扯嘴角,说道:“是。很快,很快他们就会知道我们才是对的。”

但是他自己心中仍有疑问。

心中的疑问越大,他越不敢停下来,只敢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中更加疯狂地投身于工作。家人似乎被他抛在了脑后。没有人知道他的懦弱和无能,他在夜深人静地时候偷偷抹着眼泪,想着家中的一草一木;但在白天见到其他人的时候,他又会强大精神,带着所有人一起大喊着:“我们一定可以!”。

一开始,他大半夜回家,偷偷摸摸坐在岑潇潇的床边,在黑暗中虚虚地摸自己女儿的发顶。他甚至不敢真正将自己的手掌放在岑潇潇的头顶上,生怕吵醒她。何曼黎双手抱在胸前,等他出来的时候,冷声叫住他:“天天这么晚回来,干脆就别回来了吧,省得吵醒我们睡觉。”岑景锐呆滞地站在门口,最后苦笑了一下:“——好。”;后来,他十天半个月回一次家,感受着岑潇潇和何曼黎对自己越来越疏离的态度,笑着心酸;最后,他不敢回家,懦弱地对着空气说“我想你”。随着他头发中的白丝越来越多,他和家人之间的裂缝也越来越大。

他懦弱地以为只要自己看不见,这些裂缝就能不存在,但那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最后,他只是证明了自己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失败者,不论是在家庭,还是在工作上。

他不想推卸自己的责任,不想无视岑潇潇身上的不正常,也不想放下叶因和叶缘。

作为一个贪心不足蛇吞象且无能的人,他被岑潇潇离开之前最后失望和充满恨意的一眼钉在了原地,内心鲜血淋漓,竟然不敢跟上去。他懦弱地留了下来,想把一切的父爱都放在叶因和叶缘的身上,包括那份对于岑潇潇的。因为相比于叶因、叶缘,他更不敢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

说到底,他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啊,不打商量就这样决定了,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愧疚。

说到底,他又是一个多么懦弱的人啊,不然为什么不敢跟上岑潇潇,只敢在叶因、叶缘这里无能地灌溉父爱?

岑景锐悲伤地看着叶因,等待着对方那句决定他去留的话,带着无限的卑微问道:“如果可以,我能不能跟着你们?我以后不会再一惊一乍,也会尽量不拖你们的后腿。”

过了很久,叶因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丢了一句“随便你。”

叶因说出这句话,没有错过岑景锐脸上迸发而出的一抹喜悦。但是很快,喜悦就被浓重的哀伤淹没,他大概又想起了岑潇潇。

她不好形容岑景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没有没能理解他复杂的情感。或者说,她的情感更加简单一点。如果叶缘做了错事,惩罚叶缘的人只能是她自己,其他人想要伤害叶缘一根毫毛,她都不允许。类推一下,如果她是岑景锐,那她绝对不会允许别人伤害岑潇潇,哪怕岑潇潇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但她终究不会是岑景锐,叶缘永远不可能像岑潇潇一般心狠手辣。

她也不可能真的原谅一个放走了一个欲除自己而后快的杀人未遂犯的人,虽然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人不管在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对叶缘有救命之恩,更为他们生活的稳定做出了一些努力。她对他憎恶也不是,同请原谅也不是,心情一时之间变得矛盾了起来。

但该报的仇并不会因为看见这个家伙如同丧家之犬一样悲凉而重拿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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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潇潇这边,正经历着有史以来最狼狈的时刻。她躲在一个三面是墙的角落之中,紧紧抱着何曼黎,下唇都被牙齿咬出了血。听见了不断接近的脚步声,她全身肌肉都下意识绷紧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转角处走了出来,他定定望着她。

岑潇潇咬咬牙,呛道:“怎么了?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说:“不,差不了多少。只是我以为我劝过你,你就不会这样做。”

“击杀黑影莲花灯就会变暗,用纸条点灯五次就会彻底变成黑影之中的一员。你要我不要杀人,请问,我该怎么活下去?”岑潇潇嗤笑,冷冷看着来人,“我难道要活在不可信的幻想之中。”

她怀中的何曼黎□□一声,岑潇潇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她看着自己母亲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呼吸逐渐加重。难道何曼黎真的救不过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