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双手插在裤兜,眉头微不可查的挑了挑,浓眉下一双眼睛黑亮慑人。
这两天他和陆宇接触不多,但经过他的观察,已经确定陆宇并不是跟踪他而来,至少可以确定陆宇住在这里的目的与他无关。
如此一来,他对陆宇也就没有了暗含的敌意,反而对这个雍雅干净、俊美老成的小子产生了几分好奇——他们这种行当的人,向来是“迷信”的,他们相信缘分和直觉。
说来也是,那明明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有着良好的教养,行事自然坦然,温文大方,干净得像是透明一样,这样的优秀的孩子不是应该坐在亮亮堂堂的教室里,阅读丰富优美的抒情文章吗?他的手指不是应该书写欢乐忧郁的诗句,弹奏高雅清脆的钢琴吗?
他还处在一个应该单纯的年纪。
可他却偏偏熟门熟路、老道机警地出现在血衣巷中,而且住进了这家不为大多数人知的黑心旅馆,还与旅馆的老板和老板娘相处不错……
由不得别人不好奇。
“咚咚咚。”
很有规律的轻轻敲门声在豪华的别墅中响起。
卧室内安静一片,没有人理睬。
“二少爷,您的电话。二少爷……”
这回在敲门声中夹杂了小心翼翼的请示声音,终于成功地吵醒了房中已经睡了一天的某位青年。
“砰!”
卧室房门被暴躁的甩开,撞到门后墙上,又一下子剧烈地弹回,被只穿睡裤、光着膀子的高大青年一伸脚抵住,“什么电话?!不能替我回绝了吗?不知道我在睡觉,啊?!”
青年十分年轻,生着一副标准的剑眉星目式英俊面庞,鼻梁挺直,唇线刚硬,约有一米八的挺拔个头,赤着的上身肩宽腰窄,肌肉结实的瘦削轮廓潜伏着爆炸性的力道,开门的手掌也布满老茧,肩头还有一个明显的枪伤旧痕。
此刻,俊朗的青年如同愤怒的狮子,低沉的咆哮声带着无边的暴虐和压迫,骇得敲门传唤的女仆面色惊惶,单薄的肩头瑟瑟发抖。
女仆急忙细声细气地解释:“二少爷,您,您提到过的,您卧室里的电话线被您扯坏了,若是许秧女士打电话到家里来,一定要叫醒您……”
话还没说完,青年脸色微微一变,光着脚板向雄狮一般猛地冲出,“通通通”地跑下了楼去。
楼下客厅的电话那头传来许秧的声音,她问了句:“是郑毅吗?”
郑毅胸膛起伏,闷声道:“是我,你找到我想要见的人了?”
许秧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慵懒淡然,她说:“来‘夜为非酒吧’,再过几分钟就到了他的场,过来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郑毅听了,拳头咔吧一握,牙关紧咬着沉默,眼神也异样危险的眯起,顿了顿再想说话时,电话已经“嘟嘟嘟”地被挂断了,他低声骂了句“草”,将电话随手一摔,转身大步上楼。
回到卧室,他脱下睡裤,一双健实的腿抬脚把睡裤甩到墙角,神色沉沉、目含杀机地穿上衣服,几近赤裸的身躯随着穿衣的动作牵起优美的肌肉线条,“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物,能这么有能耐地对我装神弄鬼!”
——他自从十多天前开始,每天晚上睡觉时都会做梦,而梦醒之后却又记不起梦中的具体情形。
不过虽然记不清,但是梦中和醒后的种种残留在他脑海和感知里的模糊感觉,又让他隐约知道,自己梦到的场景十分陌生,分明是他从未到过的地方,从未见过的人物,从未经历过的事情,而这些场景却偏偏组成一幅幅让他熟悉的画面。
像是在看一卷记忆的录像带,或者在翻一张张发黄的旧相片。
那种怪异的熟悉感,模模糊糊,懵懵懂懂,却又真真切切。
仿佛发自他的血肉和情感的骨子里,让他在梦醒之时,会突然涌现出一阵阵让他颤栗的悲伤,悲伤到喘不过气来,措手不及地冲动地想要放声大哭。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简直莫名其妙!
他想要不去在意,然而奇怪的梦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简直是一种折磨,就连胸中那种莫名的压抑愤怒和绝望痛苦也是如此真实。
好像他真的曾经失去过某种爱逾生命的东西,好像他真的经过某种撕裂般的悲痛,只是一直被他尘封在心底,而现在,他封尘心底的东西却不知怎的一下子突然活了过来,在他的梦魇中歇斯底里的一遍又一遍回放……
他烦躁至极,他咨询过心理医生,他询问过高深莫测的前辈,他甚至跑到黄山武当等地求神拜佛!
但都对他不起作用,一倒头睡觉,梦又继续,那些突如其来的压抑悲伤感绵绵密密,纷至沓来,不绝如缕,使他精神几乎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