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文官系统总得来说分为两大块,一块是行政执行部门,一块是监督纠察部门。
内阁和六部五寺负责行政,科道则负责监督,就是常说的清流言官。
科道科道,科就是六科给事中,道就是都察院御史道。
六科给事中正七品,可说是明朝权力最大的七品官。
给事中掌侍从、谏诤、补阙、拾遗,审核、封驳诏旨,驳正百司所上章奏;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与御史互为补充,记录编纂诏旨题奏,监督诸司执行情况;乡试充考试官,会试充同考官,殿试充受卷官,品卑而权重。
六科,六科,顾名思义,就是驻扎在六部监督官员的的人。按照明朝的制度,六科各设都给事中一员,左、右给事中各一员。给事中总数四十人,吏科四员,户科八员,礼科六员,兵科十员,刑科八员,工科四员。
平日里,给事中都在六部办公。各部的公函往来,政务处置都需要先给给事中过目。若是不顺他们的意思,直接就给否了。
另外,除了给事中之外,锦衣卫和东厂也会派人去部院坐堂。
明朝的言官是专门给官员们鸡蛋里挑骨头的,不过,却并不代表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不受管辖,今年六年一届的京察他们也要接受考核。
那么,言官的考核标准是什么呢?
很简单,那就是你弹劾了多少人,办过什么案子。
估计这个邹给事中今年的业务指标没有完成,要借延庆州学衙门学生上书一事搞事情。
他的目标可不是生员,而是州学。不不不,贾学正不过是个九品官,搞他能有什么政绩。
如此看来,卢知州这个从五品正印官才是我们的邹应龙大人这场杀怪升级游戏中的终极大boss。
就这么白跑一趟,两手空空地回去,周楠有些不甘心。道:“卢知州不若找人在京城活动活动。”
对此,卢知州倒不讳言,拍案道:“周行人,那邹应龙与本官有隙。以往就已经上过几次折子弹劾我州州务,这次来延庆似是志在必得,怕是不好对付。这就是个小人这次是冲着本官来的,本官自是不惧,只是不想牵累了行人。”
原来这二人有私仇,那就没有调和的余地了。这事和周楠也没有半文钱关系,自然懒得再问,就道:“如此下官就回京了,多谢知州盛情款待。”
又说了一会儿话,周楠告辞而去。师爷将他送出衙门,又递过去一口小布袋。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堆散碎银子,估计大约有五十两左右,应该是给的程仪。
回到州学,周楠将郭书办叫来,分了二十两过去。
见这个上司如此大方,郭书办大喜,连声说还是行人的面子大,卢大人竟如此客气,这一趟延庆本以为没什么油水,想不到人家这般爽利,倒是没白来。
心中又想:人家以前认识你什么周子木,估计是被唐顺之和王世贞的名头给虎住了。
“老郭,收拾一下,咱们明天一早就回京城去,这是州衙给的程仪。”
“什么,现在就回京城,我们手头的差事怎么办?”郭书办大惊。
“弄不成了,只能回去重新领一个。”周楠将这事大概同他说了一遍。
郭书办跌足道:“行人你想得倒好,现在已经是年底,咱们行人司的差事本少,哪里有那么多合适的事儿等着。就算有,也不能做为事功纳入考核。再说了,大人你这件差事办砸了,秦司正不责罚于你算是好的,怎么可能再派差?这次行人若回京去,年底的考核怕是过不了的。”
周楠面色大变:“那可如何是好?”
见周楠如此着急,郭书办不觉主忧臣辱,安慰道:“行人,那个邹大人和知州有旧怨,现在的关键是弄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结下了仇,这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属下这就去找个熟人问问。”
说罢就一整衣冠,用梳子梳理了下颌那把小胡子,还在面上敷了些粉,急冲冲地走了出去。
周楠心中突然觉得不妥,这厮和自己一样在延庆两眼一抹黑,又哪里来的熟人,不会是去寻那贾大嫂吧?
又是换衣裳,又是化妆的,郭老这是要以身饲虎吗?
这次却快,只一壶茶的时间,郭书办就满面疲态地回来:“却是巧,查清楚了。”
“这么快,你是去找贾娘子吗?”
郭书办有点不好意地点了点头:“行人,你知道邹应龙是什么人吗?”
周楠:“他不就是个给事中吗,难道还有背景?”
“背景大了。”郭书办道:“邹应龙,字云卿,兰州皋兰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说起来,他还是你的前辈,中进士后也曾在行人司做行人。此人会试时的座师是内阁次辅徐阶。”
周楠吃了一惊:“徐阁老的学生……这事也是贾大嫂子告诉你的?”
一刹间,徐阶那张瘦削的脸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堂堂内阁次辅,说话不算话,直他娘做人简直是没有底线。
一想起那可恶的小老头,周楠就有不良生理反应,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不是,我在行人司当了多年的差,听人说起过他的名字,只是没印象。先前想了半天,才想起有这么个人。”郭书办道:“说起邹应龙和卢知州结怨的事,涉及到今年上半年发生在延庆的一桩风月案。”
“风月案,那你详细说说。”周楠顿时来了精神,这明朝人啊,一解决了温饱,直他娘就喜欢弄些饮食男女的事儿。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必须狠狠地揭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