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这么说晚生很惭愧的,好象是被晚生要挟逼不得己才说。要挟威胁这等小人行踪,圣贤不为,晚生虽不敢自比贤圣,亦饱读诗书,恩人当明白孟夫子常云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之理……”
眼见着叶凡还要涛涛不绝地教导下去,紫衣人满口脏话骂在心底,勉强堆出个笑来。“我没有受你威胁……所以,请你有问题尽管问吧,我很乐意解答。”
“可是你看来不像很乐意的样子?”叶凡指着紫衣人额际的青筋实话实说。
紫衣人闭上眼,狠狠地,用力地在心底把姓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侯个遍,这才睁开眼,哈哈,哈哈地小笑。“我的小爷,求求你,问吧……”
少年被另一紫衣人抱着奔在前方,风声甚大,听不清后面两人在说什么,只听得两人似乎很开心地谈笑着,顿时愤愤不平起来,看他白脸涨红,红脸气青,青脸痛白,红青白相间三花脸循环交替,便可知个大略,一条路气怒下漫长无比。
天色已近黎明,彤云重重,霜风凄紧,天际数点寒鸦映得冬色分外雕敝黯然。遥望山下,星火点点都是追踪搜索着众人的士兵,看情形人数似乎有更增加的趋势,漫山遍野都是,但方向却是越离越远了。
清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现在我们已经回到北雁荡了,过了这座峰,就是括苍山脉,那边兵力不多,终于可以逃开雁荡了。”
紫衣人停下脚步,少年偏首,叶凡微笑地站在两人身后,原先抱着他的那个紫衣人脸色惨白,远远站着如避瘟神。少年挣了挣,想自己也站下来,却被叶凡阻止。“不行,你先受了琴声所震,八脉紊乱,后来又强行冲破气脉,伤了心脉。现在能不动最好不动……”
少年闻言静了下,突然又挣扎起来,一脸的倔强。叶凡眉毛一动,自紫衣人怀中接过少年,含笑道:“两位累了一个晚上,现在也该休息休息了吧?舍弟就由晚生自己照顾如何。”
见少年老实地绻在叶凡怀中,整个晚上冰冷刺人的目光柔和了下来,紫衣人耸耸肩,放手不管——不只是同伴被叶凡逼得不好过,自己也被这少年瞪得不好过耶,不过若要选择,他还是宁可选择少年,被瞪至少不会像同伴般被逼得欲哭无泪,生死两难。
当下四人便在山路旁稍作停息。
“这次逃得太顺利了,你说会不会有问题?”少年看着远远坐着好让两人有空间说话的紫衣人,有气无力地嘟哝,将想了一个下午的疑问向叶凡提出。
叶凡怀抱少年傍着石头坐下,闻言微微一笑。“你瞧着只有两个人,似乎很轻松。可知道,他们要在那树林中放烟雾弹,需得计算多少资料,环境、风向、距离、对方有可能的陷阱,无一不可错估,只要一环稍误就会惊动‘祈世子’而功败垂成——不过这也因为那人重伤……”叶凡说到这一顿,不知省起何事,过了会儿又道:
“他们又留下多人来缠住‘祈’的追击,多人为我们行踪掩饰,扫去我们一路行来的痕迹,引向岔途,多人以暗号指示两人应走的方向,就算原先计划好了道路,在雁荡这瞬息变化的情况下还是得不断修正,改变。我们能逃得出来,不只是这两人的功劳。无名教每次出动,都是一整个小组二十人一起行动。往往出面的只有一、两个,在暗中计算、支持、补充的却有十八、九个。”
少年边听边点头,细心吸收,也不去问叶凡为何知道这么多。倒是叶凡瞧少年神色不对,以为他饿坏了,拿出‘恩人’给自己的干粮递给他。少年取了块饼掰开,吃了几口,猛地一阵反胃,摇摇头将饼放下,小脑袋靠在叶凡肩上直磨蹭。
叶凡觉得不对,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双颊晕红,触手微热,又按在少年脉门,脉搏跳动急一阵缓一阵,内伤严重程度似乎比想象中更糟。
轩辕一直手下留情,以琴声袭击也只是封住少年气脉,让他无法动武,是后来他强行冲开气脉才让伤势起了变化,而且受伤之后一直在奔波中,没法好好疗伤……若能及时下山,好好修养几天,很快可以再次恢复生龙活虎。但继续这般恶化下去,可就难说了。
叶凡皱了皱眉,自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瓶,倾出两粒药丸,小心叫醒少年,劝他服下。少年病痛不适中,性子分外难缠,叶凡哄了好一阵子才成功喂他服下;又拿出一个小木盒,将盒中金针用火炙过,顺着气端、少商、中部、内关一路扎下,以金针助药力行开。
这一番忙乱,耽误了些时侯。两位紫衣人的脸色都更难看了些,但看在药师的命令上,却是不好多加指责——如果敢惹‘无恶不作’的药师,那还不如自己去投奔阎王老子来得幸福。区区一点小事……忍耐,忍耐!
第五回 古室春冷
月色从中天一路偏移,在苍穹中随着下界的人一起漫步飘移,转眼便来到了西南角上,算算时间该是四更左右了。
括苍支脉近在眼前,叶凡算了算,时间还早,少年的伤势用药力稳住,陷入昏睡,暂时算是无忧,接下来只要出山后去药店买些药回来便可解决……
紫衣人听到叹息,不明所以地看了叶凡一眼,叶凡心情不怎么好,回了他一眼。他头一缩,马上转过去不再看——惨痛教训啊~
腹诽于心的紫衣人突然停住脚步,低喝:“什么人?”
“是我。”同样低沉的声音,自暗影中走出第三位紫衣人,年方及弱冠却是一脸沉稳,毫无半丝浮燥。与两人不同的是他的衣袖上纹着三道黄纹,十分显眼。
两位紫衣人见着来人,都放下背上之人,跪身行礼。“参见卫长。”
青年卫长忙道:“两位少兄不用多礼,请起。”见两人起身,才道:“本卫一直跟在两位身后……”
背着叶凡的紫衣人急道:“有劳卫长护航。”
“自家兄弟,无需如此客气。”卫长摇头。“本卫是见朝廷兵力已不及此处,这位小公子受的伤已经不能再拖了,所以才冒然现身,想以自身功力为他打通经脉……不知叶公子意下如何?如果觉得本卫是多事不妨直言。”
叶凡虽觉此人有些多事,但看卫长热诚的脸,想到无名教,久违的熟悉和亲切还是让他忍不住心下一暖。“晚生久闻无名教侠义之名,如今一见,卫长对我们区区小事也如此尽力,更胜闻名。想来是无帝教导有方……”说到这,微笑不语,心情甚是愉悦。
卫长脸色微红,咳了一声。“多谢公子夸奖,在下代帝座收下了。公子即是药师大人的贵客,能为公子效劳,是在下福份。”看了看两位紫衣人,一挥手。“你们俩到附近守着。刻下虽已离开雁荡,但危机未除,不可不防。”见两人依言离去,遂扶着少年盘膝坐下,双手按在少年命门,以真气助他调息。
叶凡在旁看了会,绷紧的精神因骤然松驰而有些困顿,眼见周小姐甜蜜蜜地招手,忙起身走动,活动会儿筋骨,半时辰后又坐回少年与卫长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