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面镜子,我心里随即充满了希望,不管以什么方式,能让七七好好活着,那就是好的。
我和张半山因为这件事越谈越是投缘,在松树岭山坳的边缘,一连等了大半天。渐渐的,我感觉身体里面那种之前就有过的麻痒重新出现,一发不可收拾,像无数条虫子顺着血肉骨头一起蜂拥到脑袋中。我让折磨的有些坐卧不安,心里很烦躁,张半山按住我,让我安静。
那种麻痒涌到脖子的时候一下就停住了,脖子上的伤口里面,道纹鱼好像开始游动。把涌动上来的痛楚和麻痒一点一点的化解掉,张半山用一块干净的白布在我脖子后擦了一下,立即就沾染了黑色的血迹。这意味着,体内那种几乎无解的八虫蛊已经被道纹鱼化掉了。
前后持续了很长时间,顺着脖子后头已经被缝合的伤口,黑血不断渗出,所有的不适渐渐消失。张半山把缝合的伤口小心划开,又把伤口处淤积的黑血清理干净,取出那条道纹鱼。
几乎透明的小鱼此刻也变的漆黑如墨,一动不动的不知死活。张半山把道纹鱼放回罐子,给他父亲送了回去。这一切做完的时候,体内的八虫蛊毒已经无影无踪,化解的分毫不剩。
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张半山说的事情,等到他回来,我一刻都坐不住,催他启程。张半山一边走,一边道:“要放这个女娃子出来,就要给她找个替死鬼,她跟这面镜子绑在一起,没有东西代替,直接放她出来,其实只是害她。”
我不明所以,对这些术法一无所知,全靠张半山主持。我们离开松树岭,朝南走了大概有八九十里地,一路上到处寻找村子,松树岭方圆都很荒僻,直到八九十里之后,才找到了一个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我们到的时候正好是白天,张半山就不走了,在村子附近寻了个安静的地方,躺下休息。这样的人做事神叨叨的,也猜不出究竟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们两个一直休息到入夜,张半山拍拍我,示意跟他走。我们做贼一样猫着身子进了村,村子很小,前后两排房子。他带我贴着房子的后窗一路摸过去,同时侧耳倾听,夜一深,万籁俱静,什么细微的声响都听的清清楚楚。张半山一边走,嘴里一边轻轻的叫,那叫声像是猫叫,但又不像,听起来让我觉得心里有些烦躁。
哇......
骤然间,一声婴儿的啼哭从前面一间房子的后窗传了出来,接着,家里的大人赶紧就哄。过了一会儿,婴儿被哄住了,又陷入沉睡,张半山对我点点头,说就是这里。我们两个又耐心的等,足足一个小时过去,家里的人又睡熟了,张半山轻轻的挑开后窗,取出一片叶子,啾啾的吹动。
随着这阵轻微的响动,我透过后窗,清楚的看到一个大概只有一岁大的孩子,从睡觉的床上慢慢爬下来,一路爬向后窗这边。张半山手脚很灵动,等到孩子无声无息的爬到后窗边的时候,他轻轻放下一根绳子,套着孩子把他拉了上来。
这是个一岁大的小男孩儿,长的白胖可爱,半夜被张半山勾动出来,不哭也不闹,一双黑乌乌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我看。张半山抱着他就走,我心里一急,赶紧拉住对方。
“这是要干什么?”
“不用担心,只是让他帮个忙。”张半山一边逗着怀里的孩子,一边道:“没有他,就找不来替死鬼。我们张家学道,从来不殃及无辜的。”
我不懂道门秘法和阴阳术数,所以张半山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但是到了这时候,心里完全糊涂了,不得不缠着他问清楚。
“这个孩子,是很合适的,他出生的时候,正好是去年这个时候,一个夏天一个冬天,都养在家里,没有抱出去走过远路。”张半山望着孩子的眼睛,道:“你知道,小孩子为什么能看到脏东西吗?”
我摇摇头,这个传说在我们家乡乃至更远的地方都有流传,都说小孩子最容易看到不干不净的东西,所以每年上坟的时候,严禁小孩子过去,有的时候,出于某些迫不得已的情况,大人抱着孩子从坟地附近经过,孩子总会骤然大哭,原因很简单,他们是被坟地附近的东西给吓住了。我疑惑不解,不知道张半山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说起这些了。
“那些小孩子能看见,是因为他们眼睛里有东西。”张半山指着孩子乌溜溜的大眼睛,对我道:“只有这种小孩子的眼睛里有,我们大人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