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真人的功夫不行,但是鸡鸣狗盗那一套玩意儿,远比我要精熟的多。我觉得奇怪,来回一闻,好像没闻到什么气味,不过过了会儿,打尖铺的门帘子一掀,走进来三个人,这一下,我果然就嗅到一股很淡很淡的药气,是那种中药的味道,只要随便走到郑州开封那样的沿河大城市里面的中药店,都可以闻得到。
那三个人进门就吆五喝六,大大咧咧,身上的草莽气很重,河滩上做小买卖的人从来不肯得罪这样的客人,打尖铺的老板满脸堆笑,又是上酒又是上菜,招呼的很周到。不管是普通人,还是混迹河滩的江湖人,受了恭维,心里就受用,三个人喝着酒,兴致很高,扯来扯去,就让雷真人听出一些端倪。
“这三个......”雷真人低着头,朝那边瞥了瞥,贴着我的耳朵道:“可能是药王庙的。”
雷真人说的药王庙,也是三十六旁门其中的一家。这一家姓王,前身是倒腾药材的二手贩子,入行时间久了,走南闯北,认识了一些人。他们收药,也种药,很善用药炼毒。过去开封城里的仙芝堂,就是王家的药铺。
三个药王庙的人估计是刚远行归来,离家也不远了,加上买卖可能做的很顺利,进屋就大口喝酒。河滩人好酒的很多,不过也并非每个人都是海量。不一会儿功夫,三个人就喝的有点多了,其中一个好像觉得我们有些碍事,抬手指了指,让我们走。我忍着气,跟雷真人一溜烟的从小门钻出去,然后绕到外面,贴着墙仔细的听。
我们这么注意药王庙的人,都因为一味药。解同死虫蛊的药找的差不多了,就差两味最重要的,一味是药引子,无根水,另一味叫长生草。长生草是个僻词,其实就是中药里面的独活。不过普通的独活不能拿来用,我们要找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紫红色的独活。那种紫红色的独活,跟传说中成了人形的何首乌一样,很难得。我们奔波了一个多月,药农,老药铺子都走遍了,人家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药王庙世代经营药材,不能确定他们有没有紫红独活,但遇见了总要留心听一听。
我和雷真人连同打尖铺的老板都被赶出来了,那三个人更加肆无忌惮,大口喝酒,大声说话。我们两个眯着眼睛,耳朵贴墙,听的一丝不爽。
“这次出门总有三四个月了吧,真他娘的累了。”
“累也值得,事儿办的很顺,别的就不说了,尤其是那东西,一百年不知道能不能遇见,偏叫咱们遇上了,只要回家,掌灯的肯定高兴。”
“三哥,扯句闲话吧。”另一个声音有点低沉,听着就像是心机城府比较深,道:“那东西,金贵的很,你真要拿回去交给掌灯的?”
“你放什么闲屁呢!黄汤喝多了是不是!你知道那东西金贵,就别乱打主意,不拿回去交给掌灯的,我们私吞?能出得了手吗?”
“三哥,你自己想想。”那道低沉的声音有不急不躁道:“咱们回来的时候,一靠近河滩就听说了,桑园岭鲁家掌灯的孙子,年底要结婚。咱们家的掌灯,看见鲁家掌灯就和儿子见了老子一样。”
一听这句话,我的心里突然一沉,对方说的明明白白的,桑园岭鲁家,那必然就是活鲁班家,鲁家掌灯的孙子要结婚的事,当时偷听红娘子他们的谈话时我已经知道了。不由自主的,我眼前就浮现出小九红的影子,感觉被什么东西刺到了,一阵钻心的疼。鲁家掌灯的孙子结婚,新娘子,会是小九红吗?我心乱如麻,但又不能出声,强忍着继续听下去。
“没办法,咱们依仗鲁家的地方多,而且平时的闲言碎语你们也知道,掌灯的可能有什么把柄落在鲁家掌灯手里,不能不应付着点。活鲁班家人脉广,这次跟他们联姻的,好像是排教,排教的红娘子也是惹不得的人啊。”
“三哥,这就是我想说的,咱们费尽心血拿回来的东西,真要是交给掌灯,最后本家人得了好处,那没得说,可是掌灯的拿了东西,万一要讨鲁家掌灯欢心,转手当成贺礼送给鲁家,咱们图什么?我就是觉得不值得,现在离家还有三四天的路,三哥,你一直都是咱们兄弟的主心骨,你要好好想想。”
“这个事,有点棘手,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三个人的说话声渐渐就低了,仔细听也听不见。我说不上心里的感受,只是觉得头晕。鲁家的孙子要结婚了,而且果然是跟排教有关,新娘子是谁,已经不用多问,除了小九红,再没有别的可能。
我忘不了最后一次见到小九红时,她为了哀求红娘子绕我一命时的伤感和无奈。她答应以后会听红娘子的话,答应会嫁到鲁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