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 林如海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什么都不想听, 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知道杨姨娘只是个侍妾, 虽说帮他生了一个儿子, 但也不过是个妾，和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的正妻是不同的，但他万没想到杨姨娘竟然一心盼着他死

为什么

林如海着实不明白，为什么杨姨娘会一心盼着他死要知道，自从收了杨姨娘后, 他待杨姨娘着实不错, 在杨姨娘身上, 不知道有过多少例外。

按说姨娘一个月也不过一两银子月钱，但他念着过了身的大杨姨娘，特特让杨姨娘再多拿一份月钱，不只如此, 当年杨姨娘怀了孕之后，他怕有人亏了杨姨娘，又让人再多贴补了二两银子, 即使后来进了林家，生了孩子, 这二两银子也不曾撤掉。

一个姨娘竟然拿着四两银子的月钱，可比林府的正经少爷小姐的月钱还要多，这份月钱一直是林家的独一份, 他待她这么好，而她竟然想着他死

一瞬间，林如海想到很多可能性，什么承宗不是他的骨肉啊，或着是杨姨娘因着大杨姨娘之事恨屋及鸟，因着贾敏而恨到了他身上也不定。

不过他略想一下也知道不可能，他林家的子嗣，自然不可能错认，杨姨娘虽然是外室出身，但养在外头的时候也是有着丫环仆妇照顾着，这么多人看顾着，杨姨娘怎么可能会有偷人的机会呢。

至于说是为了大杨姨娘而恨屋及屋，林如海知道这更不可能的，说句不好听的，大杨姨娘和小杨姨娘差了十来岁，大杨姨娘当初进门时，小杨姨娘还是个孩子呢，只怕小杨姨娘压根不怎么记得那个姐姐，何来什么姐妹之情。

他也心下明白，小杨姨娘之所以会三不五时在他跟前提一提大杨姨娘，不过就是想引起他的愧疚之情，让他多偏心她几分罢了。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杨姨娘会巴不得他死

正当林如海恍恍惚惚之际，只听小雀有些紧张道“姨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杨姨娘毕竟是外头买来的，凡事都想的太简单了点，什么没了老爷是好事，要是真没了老爷，说不得第一个出事的便是承宗少爷呢。到时没了承宗少爷，姨娘一个半奴才的身份，被发卖也不过就是上面的一句话事罢了。

只不过小雀也着实好奇，林家五代单传，也没什么亲近的宗族，太太又和老爷和离了，到时要是老爷出了事，还不知道这偌大的林家家产会便宜了谁呢这样一想，小雀顿时也同意杨姨娘的想法了，既无近亲，林家唯一的主子就是承宗少爷，还有谁能发卖得了姨娘。

一个作姨娘的，竟然能得到林家的百万家产，怪不得杨姨娘巴不得老爷死了。

小雀略略羡慕了一下也就罢了，横竖她一个奴婢，这林家的家产也不会落到她身上，还是跟紧着杨姨娘罢了，杨姨娘虽然脑子不咋的，不过这运气好，肚皮挣气一举得男，靠着承宗少爷，杨姨娘以后的日子绝计差不了。

杨姨娘不屑道“我难道说错了吗没了老爷，这林家就是我儿的，到时想怎样就怎样，也不必担心被老爷一个不高兴，便把我打发到庄子上去。”

说到最后，杨姨娘也不免带了点哀怨。

这庄子上的生活压根不是人过的日子，那怕庄里的下人都尽量精心伺候着了，但这日子能跟在林家的日子相比吗

更别提硬是分开她和承宗，那段时间她想孩子想的不知有多苦啊。

小雀也跟着默默地点了点头，那怕庄子上的人再精心照顾着，这日子始终是不如在林家里高床软枕的好日子。

不过想着老爷素来偏心杨姨娘，待杨姨娘不知道有多好，甚至还因此和太太和离了，杨姨娘却一心盼着老爷没了，这事也着实有些狠了。

小雀也忍不住说了句好话，“其实老爷待姨娘也算不错了。”

无论是月钱还是份例的都是独一份，给承宗少爷的东西也尽数让杨姨娘收着，杨姨娘才来林家没几年，那银箱和首饰盒子都不知道换了几回，从小银箱直接换到大银箱，头面首饰更是多到一个官皮箱都放不下，要放到其他人家，那有这么好的事啊。

杨姨娘嗤笑，“你懂什么，想想太太和老爷这么多年夫妻了，还不说和离就和离了，我又不是正头娘子，半主半仆，老爷到时一个不高兴说打发就打发了，老爷要是不在了，才有我的好日子过呢。”

想想那时一起跟她进林家的几个通房丫环，有多少个还留在林家，老爷是不可靠的，这世上最可靠的还是银子。

况且要不是为了银子，她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干嘛去伺候一个跟她爹差不多大的中年人

杨姨娘感慨道“所以啊，什么都没有银子亲，像太太那样，都跟老爷都这么多年了，人老珠黄了，还不是被老爷说抛弃就抛弃了，还是搂银子才是真的。”

不过还好，她跟太太相比，她还有个儿子，只要有儿子在，这个林家早晚是她的。

小雀也默默点头。

林如海像个傻子一样的也不知道站在兰院外听了多久，脸色一时青一时白，着实难看，还是大管家来找，这才发现林如海昏倒在兰院外，整个人烧的厉害。

得知了自家妾爱的竟然是他的钱，而非他的人，林如海又大病了一场。

这一次病的极为严重，先前好不容易调养好了些的精气神都没了，病的全然起不了身，好几次甚至有了下世之状，一连治了好几个月才好些，不过林如海才略好一点，这第一件事情便是让大管家把杨姨娘给发卖掉。

林如海残酷一笑，杨姨娘不是一直想着他死吗即使他死了，这林家也不可能便宜了她。

一得到林如海的命令，大管家不由得呆了。

一般而言，发卖通房真算不得什么奇事，那个大户人家不每年发卖上几个通房的，也就林家慈善，肯给通房养老，但发卖姨娘可真是少见了。

毕竟姨娘不同于通房，可是正经的半主子，而且还是发卖一个曾经给主家生过孩子的姨娘，这可以说是林家有史以来，不不只是林家，可以说是全扬州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头一回了。

他是真瞧不明白了，以往老爷多偏着杨姨娘啊，偏到都让前太太气的和离了，怎么一下子说不要就不要了况且杨姨娘这阵子也没怎么惹事啊，不但没惹事，而且这阵子没少做些滋补的汤汤水水来讨好老爷，怎么老爷突然二话不说就要把人给发卖了呢

大管家忍不住再问了一下，“老爷，你当真要发卖掉杨姨娘吗怎么说杨姨娘也是承宗少爷的亲娘啊，而且承宗少爷还小，这是怕是”

他私下琢磨着，莫非是贾家私底下逼着老爷发卖杨姨娘但贾家再怎么的也管不到林府里，老爷大可置之不理，况且就算如此，看在承宗少爷的份上，老爷怎么也该回护一二啊，怎么会说发卖就发卖了

莫非是承宗少爷有问题

这念头一涌进大管家的脑海里，他顿时连止也止不住了，联想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