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来书本上的那一套!”唐德忠用力拍着肚子,“老子才不在乎什么鬼任务,要不是为了宝藏,老子能扔了有酒有肉有娘们儿的日子,到这鸟不下蛋的地方?啊……”
唐德忠一声惨叫,手忙脚乱地脱掉上衣,拽掉趴在胸口吸血的蜈蚣,狠狠跺了几脚,不解恨地吐了口浓痰,被滚烫的砂砾烤成恶臭白烟。
“医族会怕蜈蚣?”远远站着的瘦削年轻人冷笑着,“把它吃下去。”
唐德忠似乎很忌惮年轻人,脸腮横肉不自觉地抽动:“明博,医族蛊族自古不分家,咱们好好处。”
“谁他妈的和你是一家?”明博剔弄着指甲里的沙子,“你不吃,中了蛊可怨不得我。”
唐德忠眼中凶光一闪而逝,随即堆着笑脸,捡起稀烂的蜈蚣丢进嘴里:“听人劝吃饱饭,蜈蚣壮阳。”
“恶心!”张丽君啐了一口。
明博围着红柳绕了一圈,盘腿坐在树影中,从包里取出一个镌刻着恶鬼图案的木制小炉,掀开炉盖,点了块黑乎乎木头放进去。不多时,一股腥膻味的绿烟在炉顶聚成鬼脸形状,明博快速念着奇怪的音节,双手做出火焰形状举过头顶。
绿烟缓缓落下渗进沙里,平坦的黄沙鼓起四五个拳头大小沙包,顶端像喷泉翻涌着沙子,钻出一只只蜈蚣、蝎子,拇指大小的红蚂蚁,顺着绿烟钻进木炉。
木炉突然剧烈震荡,撕扯声、咀嚼声细细密密让人牙酸。粘稠的血浆从炉壁的椭圆形洞口淌出,流到炉腿勺状凸起,半凝固成一坨血块。洞口伸出章鱼须足形状,长满疙瘩的肉条,伸进血块“汩汩”吸着。
明博掀开炉盖,刺破食指挤入三滴血珠,扔了几株草药,炉内传出婴儿哭泣的声音。明博长吁口气,合起炉盖放回包里,靠着红柳闭目养神。
队员们或坐或卧各忙各的,对明博的奇怪举动根本不感兴趣,只有唐德忠讨好着搭讪:“明博,炼的什么蛊?婴胎?”
明博没有理睬,唐德忠自感没趣,取下水囊正要喝水,抽着旱烟锅子的老头尖细着嗓子说道:“德忠,还没找到下一个水源,你今天喝的水已经超量了。”
“徐有志,要不是你不待见武族的韩立,也不至于满哪儿找不到水。”唐德忠喝了两口水,擦着嘴角盯着卧在沙窝打盹的骆驼,“没水了,还有骆驼血。”
徐有志嘬着烟嘴,烟丝烧得通红:“亏你还是医族。骆驼血燥,越喝越渴,想死得快尽管喝。”
“老不死的咒谁死呢?”唐德忠反嘴骂道。
眼看两人就要动手,宋爱国正要喝止,却被李文杰拽到一边。
“让他们闹去,”李文杰摸着长满胡茬的方下巴,左眼角的刀疤微微跳动,“人越少越好。”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宋爱国取下眼镜用衣服擦着镜片,“在没有确定谁是那两个人之前,最好不要有人员损失。何况徐有志昨天卜卦,龟壳显示的卦辞是‘祸起萧墙,九死一生’。”
“这些人都心怀鬼胎。今早,有人把这个塞在鞋子里。”李文杰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纸条丢到地上,慢悠悠走到骆驼旁检查装备。
宋爱国假装系鞋带捡起纸条,一行歪歪扭扭用左手写的字——我们都会死。
“出发吧。”李文杰喊道,“不破楼兰誓不还!”
队员们收拾着行李,没人应和……
十三
沙漠的夜晚分外寒冷,队员们走了一天,无精打采围着火堆,嚼着粗粝的馕饼,三三两两坐着。
“这是最后一点干粮了。”徐有志掰了半块饼子揣进怀里,“再找不到吃的,就只能吃骆驼了。”
众人沉默。
沙漠里,宁可丢掉同伴,也不能杀掉骆驼。没了骆驼,就等于放弃了求生的希望。
张丽君舔着干裂的嘴唇:“水也不多了。”
“会有办法的。”李文杰虽然这么说,但是他心里明白,半个多月的时间,队伍早已没了刚入沙漠时的锐气。随着食物和水的消耗,如果再找不到供给,这些人很快就会精神崩溃,变成一群疯子。除非……
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魇族三个人。周一平、周一和兄弟背靠背坐着,脑袋深深陷进膝盖打盹,苏秋材却满不在乎地叼着一根木枝,望着北斗星,哼着《北京的金山上》。
“各位,我有话要讲。”宋爱国清清嗓子,“东周以来,八族再没有统一行动,这次把大家聚到一起,原因都明白。如果真找到传说中那个东西,也算是完成了先辈的遗志!所以,咱们要精诚合作,团结一心……”
“爱国,那个东西是什么?”齐秀梅起身整理衣服向营地外走去,“还有,你和文杰没有经过考验,八族不会承认你们是异徒行者。虽然咱俩都是灵族,这种事儿我可不能向着你。”
齐秀梅这番话,众人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反应,神色中透着对宋爱国、李文杰身份的不屑。倒是唐德忠心直口快:“齐姨说得对,说不定我才是异徒行者。齐姨,您去哪儿?”
齐秀梅啐了一口:“老娘解个手。”
众人“哈哈”一乐,反倒把宋爱国晾到一边。
“身份配饰在这里,”李文杰扬起右手小指的翡翠戒指打圆场,“还能是假的么?”
“文杰啊,我说句公道话,”徐有志磕着烟袋锅子,“照老辈儿传下来的族谱,你们俩带的东西倒是不假,这不能证明你们就是异徒行者对不?如果我有心思,按照族谱做好配饰,召集八族的人,协助完成终极任务,也不是不可以。”
“徐老,你这意思,我们俩是冒充的?”黑夜中,没人注意到李文杰的瞳孔蓝黑变幻。
“我可没这么说。咱们回到社会,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败坏名声这种下三滥勾当,不值当的做。就算……”徐有志话音未落,营地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尖嚎。
十四
众人顺声望去,一团人影惨叫着向营地跑来。
“齐姨!”唐德忠吼了一声,向齐秀梅跑去。
“嘭!”两人中间的砂砾突然爆起十多个巨型沙丘,喷涌着沙尘,在空中聚成一团,扑向齐秀梅。“咔擦咔嚓”的摩擦声响起,齐秀梅扑倒在地,被沙尘笼罩,身上燃烧起绿色火焰,腾腾燃烧,瞬间烧成一具枯骨。
那股沙尘再次飞起,盘旋着向唐德忠冲来。唐德忠正要逃回,一双干枯的手从沙中探出,牢牢抓住他的双脚,根本无法动弹。众人看得真切,这股沙尘分明是一群土褐色形似天牛的怪虫,笼住唐德忠,虫嘴吐出绿色汁液,遇风即燃,唐德忠立刻被火焰包围。
“噗通”,唐德忠双膝跪地,双手狠狠抠进沙子,衣服烧得干净,裸露的身体鼓起无数颗或大或小的燎泡,皮肤紧皱皲裂,怪虫钻进体内,绿火从越烧越旺,再次飞起时,沙漠里只剩一具冒着白烟的乌骨。
怪虫兜了几个圈子,像股龙卷风盘旋着袭向营地。李文杰吼道:“回帐篷!”
众人手忙脚乱往帐篷里钻去,只听“啊”一声哀嚎,张爱国右腿钻进几只虫子,绿火扑扑冒起。
明博抽出弯月形腰刀,对着张爱国膝盖齐根切下,鲜血喷出,半截人腿兀自冒着绿火滚在沙子里。张爱国痛呼“我的腿”,被明博拽进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