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郁确定了,今日白天穿着华丽的衣服,乘坐和玉夫人马车走的,就是山竹!
敢在馥郁的眼皮底下耍手段,拿百花馆的馆规当空话?花灯也不必赏了,馥郁立刻派人全城搜捕山竹,同时,又派人去迎春楼将漫修等人带了回来。
看着来人气势汹汹,漫修知道,糟了,山竹师父逃走的事已经穿帮了。当时和玉夫人在他三番五次的苦苦哀求下,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帮山竹出逃,可条件是如果被馥郁发现,和玉夫人将把一切责任都推在山竹身上,这下真的应验了。
正月十五,今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外面花灯闪闪,爆竹连连,百花馆里面却一片死寂,时不时的还传出漫修凄惨的叫声。设计协助山竹逃跑,抓住的话,山竹得死,漫修也活不成!
可漫修心里清楚,馥郁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协助山竹逃跑的帮凶,馥郁只是在猜!严刑逼供也不过是馥郁不确定的表现之一。只要他咬紧牙关,死活不承认,料那馥郁也不能拿他怎样。
漫修想对了,馥郁没有证据。只是漫修恰好选中了迎春楼,而恰好又在这一天,山竹逃了,还恰好是和漫修选的冬燕一起逃的。山竹平日里和漫修走的近这众人皆知,和玉夫人疼漫修大家也都知晓,摆明了,这是和玉夫人、漫修、山竹、冬燕配合起来演的一出偷梁换柱!可山竹和冬燕现在已经逃之夭夭,和玉夫人那边,即使有所怀疑,也不可能去质问,更何况发现和玉夫人时,她还是被人绑着的,追究起来,百花馆更有责任。问迎春楼那边,虽丢了冬燕,但究竟不知来的徐公子是何方神圣,东城,东城大了,上哪儿去找,只有自认倒霉,等哪日抓到冬燕再说。现在只剩下漫修了,可无论怎么威逼利诱,他偏偏只是矢口否认。
馥郁也没招了,何况还有之前和叶明知大人的口头约定,要终身困漫修在这男妓的世界中。活活打死他,没有证据,理不服人!若移送官府,没有证据,官府自然也会选择放人,到时闹大了,迎春楼知道是百花馆的人将自己楼中的姑娘给放跑了,还不将这笔账都记在百花馆头上?干这行的,宁结十个友,不立一个敌。能在这京城,开起这么大行业的,背后怎么没几个靠山!馥郁可犯不着为了一个小小的漫修去得罪这个人。
又过了几日,派出去搜寻山竹的人回来报,说山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没见一点踪影。这在馥郁的意料之中,有和玉夫人精心的安排,和山竹本身足以以假乱真的化妆术,想要出个城不是太容易了?
能拿来出气的就只有漫修一个人了,馥郁选择将其贬到了杂役房。而对那两个负责看管漫修的打手,虽然没走丢了漫修,也算尽了职,但终也有错,这样功过相抵,不赏也没罚。
因有馥郁的直接指示,杂役房的管事对漫修那是格外的照顾,什么脏活累活,只要能够的就全都推到了漫修一个人的身上。从人人艳羡的花魁,到百花馆中最低级的小厮,面对这样的一落千丈,漫修却笑了。因为山竹师父和凤娥师娘成功的逃走了,而他现在也彻底的摆脱了接客的命运,不能不说,这是件值得庆贺的事。若要说惋惜的,便是,自己所有的物品都被没收了,包括那随身携带的金簪子和荷包,现在真可谓是穷竭一身了。而要想再逃出这百花馆,是万万没有机会的了。
话说两边。且说和玉夫人当日答应漫修后,便于正月十五那日点了山竹相陪,并让山竹将自己绑住,穿上自己的衣服,坐上马车离开。驾马车之人是和玉夫人提前安排好了的,因此在顺利接上凤娥后便立刻以和玉夫人的名义出了城,送走二人后再驾马车回来,一切神不知鬼不觉。至于出手打馥郁,只是为了把戏演全、演像,只是委屈馥郁了,白白挨了一个巴掌。
可就在馥郁安排马车送和玉夫人离开百花馆后,在路上,和玉夫人的马车被路上突然冲出的另一辆马车给惊了,马疯狂的向前冲去,驾马之人跳车自保,眼见和玉夫人就要惨遭横祸,这时却有一人勇敢的追上马车,使劲浑身解数驾驭住了受惊的马,和玉夫人平安了,但马车却散了架。
和玉夫人见驾马之人之时,却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长得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由下甚是喜欢。可过了不一会儿,一辆马车跟随而来,和玉夫人认得,就是刚才冲撞她的那辆马车,当下转喜为怒。
车上下来一个四十几岁的男子,给和玉夫人驾马的那年轻人见了男子,十分恭敬,并称其为“大人”,原来是个朝廷里当官的。当官的和玉夫人可是见的多了,都是逢场作戏,因此并未放在心上,反要追究他马车横行,冲撞了她之过。
可还没等和玉夫人指责,对方便连连赔上了不是。自报家门说是兵部侍郎杜尚德,只因今日便装出来观灯时接到下人来报,说小女玩耍时从家中树上掉落了下来,心下十分担心,便令驾马之人快了些,没想到却冲撞了夫人。
理由倒是合情合理,可和玉夫人并不想买他这个帐。杜尚德依旧有礼有节,说既然夫人的马车已散了架,就请夫人搭乘他的马车回家,因小女可能摔伤,需得回家陪护,改日定登门谢今日冲撞之罪。
和玉夫人本不想乘坐他的马车,可她一个人,元宵佳节,上哪里又去寻马车呢?而且,眼前这个人说的情真意切,关心爱女之心胜于言表,能对家人如此关爱之人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这时,刚才跳马车的那个小厮也赶了上来,却转了个没脸,被夫人含沙射影的骂了几句,灰溜溜的走开了。
杜尚德请夫人先上了马车,自己随后也跟了上去,那年轻人则和驾马的小厮一同,坐在了马车外面。路上,杜尚德询问了和玉夫人如何称呼,和玉夫人只回自己为陈氏。又问住处,和玉夫人也如实答了。
杜尚德毕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一说住处,他自然就想起了当日的尚书省令毛金清,更知道当日万岁指的金玉良缘,甚至那婚礼,他还去过。而那新娘,恰不就是陈林总管的侄女陈白玉吗?眼前这夫人又自称陈氏,观其皮肤,犹如白玉出水,嫩滑细柔,可不就是吗?传闻中的和玉夫人今日才得见真面目,而且真人要比传闻中的更美、更有魅力。杜尚德不觉看到失神,后觉有些失礼,便拱手道:“原来是和玉夫人,失敬失敬!”
“呵呵,我道你会假装一番,称我为陈夫人呢!”
“今日有幸得一见,还和夫人共乘一车,实在是三生有幸,在下之福!”
显然,和玉夫人听这种奉承话多了,很不以为然。可女人毕竟是听夸的,心下十分高兴,对刚才冲撞她马车的冒失已有几分原谅。
第七十七章 墓地重遇
杜大人先将和玉夫人送回到了府上,却并没进去坐,而是又上了马车,飞奔回家看女儿。和玉夫人看着疾驰而去的马车,心下却想:若是我有一日也从树上摔落下来,也有一人会这么为我紧张,该有多好啊!
可是,等待她的,依旧是冷冰冰的家,和始终恭恭敬敬的一大群仆人。
又过了几日,和玉夫人已经完全淡忘了十五那日马车被冲撞之事,心里有些挂念百花馆里的漫修,是否能平安过关,但又没法儿去,因为刚刚才打了人家的老板,这就去,一是显得没身份,二是明显的告诉人家,是我帮助山竹逃走的。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儿和玉夫人是不会做的。可最近几日天天酒场,又有些烦了,怎样消解心中的孤独之愁呢?
正在家里闷着不知做什么好,这时却来了个拜帖,杜尚德的?和玉夫人立刻想到了那慈父的形象,便邀其进来了。
杜尚德今日是专为道歉而来的,旁边依旧跟着那年轻人,应该是他的护卫吧,和玉夫人如此想到。
和玉夫人邀其坐了,并吩咐人上了好茶相待。杜大人自是一顿赔礼,和玉夫人却莞尔一笑,显然对那日之事已不放在心上了。
和玉夫人倒是大方,虽第一次见面,却像和老友交谈一般,率先问起了杜大人爱女摔伤的情况。
杜大人道声无事,原来那日虽从树上掉下,下面却有个小厮给接住了。不过女儿倒没受伤,反而累那小厮伤了胳膊。这女儿啊,是被他宠坏了,本想她大了会懂事些,结果没想到越大越疯,十五月圆不去赏花灯,反要爬到树上观月,脚底下一个没踩稳,就掉了下来。经过这一吓,原想也该乖巧几日,可没承想,现在竟还开始纠缠学起什么功夫来了,还非要雨清教,真是拿她没辙。
杜大人虽说时连连摇头叫苦,可和玉夫人看的出,杜大人是非常宠爱这个女儿的。“雨清?”
“哦,瞧我这记性,叫顺口了。这就是雨清,姓林,是我一个好友的儿子,原居南京江宁府,后搬来了京城。可能受他父亲的影响,自小习武,别看他今年只有十八岁,可是难逢对手啊!由此我便把他要到了我的身旁,说是做个护卫,其实是不舍得给了别人。雨清,来,见过夫人啊!”
“林雨清拜见夫人!”
林雨清的礼数很是到位,这倒十分符合和玉夫人对他的第一印象。“恩,好!真是难得的人才!”和玉夫人不禁夸奖道。
“夫人过奖了!”
“呵呵,杜大人好福气啊!家里有那么可人的女儿,身旁有这么得力的助手。”
“哈哈,托夫人吉言啊!但愿雪儿大了能像她姐姐些,怎么也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才是啊!”
“哦?莫非杜大人不止一个女儿?”
“这说来倒有些话长。我本只有一女,取名雪儿,今年一十四岁。雪儿还有一堂姐,唤作芸萱。因都在东京,自小二人便常玩作一处。可六年前,兄长和嫂夫人在乘船出海时不幸双双落海身亡,留下芸萱无人照看。我便将其过继了过来,她比雪儿长两岁,便做了姐姐。别看芸萱只比雪儿大两岁,却比雪儿懂事得多,举止端庄有度,说话知分寸懂礼节,甚让我放心,不似那雪儿,疯丫头一个。”
“哦,原来如此!杜大人能有两女相伴左右,福分匪浅啊!”
“呵呵,这倒是,这倒是!”这时,有人传话进来,说兵部有事,请杜大人回去。
杜大人道声失礼,起身告辞。
送走了杜大人,和玉夫人倒细细品味了一番今日的谈话,这杜大人倒与她之前接触过的大多官员不同,口口谈的都是家人和身边人,可见是个恋家之人,这在当今的朝廷上倒是难得。和玉夫人又想起了她的亡夫,也是个恋家的,可惜,却不是恋她在的这个家,而是那个什么小凌所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