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菁菁拧眉,“说什么说,她娘家什么德行自己还不清楚,让她自己想,你把桃花带出去见见她。”
桃花看黄菁菁气得不轻,坐在凳子上,脸色不好,她立即老实下来,诺诺道,“我不去了,奶,您别生气,我外婆除了偏心我堂哥,其他还是挺好的。”
她外婆不喜欢她,明明是她娘花钱买的肉,她外婆却不愿意给她吃,说表哥他们长大了要帮家里干活,他们吃,很小的时候,她外婆就爱这么说,桃花以为女孩子都是这样的,毕竟,她在家,她奶也是这么对她的,但后来,她奶变了,虽然会骂人,但不会骂她,而且会把好吃的留给她们,但她外婆仍然没有变。
黄菁菁不忍她憋着泪,朝刘氏挥手,“把桃花带去和她说会话,欠她的是我老婆子,和孩子无关。”
刘氏听得一头雾水,好端端的,黄菁菁怎么会说这种话,刘慧梅却若有所思,把一碗面疙瘩吃得干干净净,她站起身,朝黄菁菁道,“我送桃花出去吧。”
黄菁菁想想刘氏软弱的性子,范翠翠横起来压制不住,刘慧梅心思灵活,更懂分寸,便由着刘慧梅去了。
刘慧梅问了范翠翠的位置,拉起桃花的手出了门,但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回了,桃花肩膀一耸一耸的,哭得厉害,黄菁菁皱眉,“怎么了?”
刘慧梅被桃花哭得有些动容,如实道,“二弟妹走了,桃花没见着她娘。”
黄菁菁眼神一瞪,骂道,“好你个范氏,自己女儿都不要了是不是,桃花来奶这,待会奶带你出门玩,不管你娘。”看桃花满心欢喜的跟着刘慧梅出门,她心里有丝挣扎,毕竟,休了妻,范翠翠和周家就没关系了,大人怎么闹腾都没事,亏的是小孩子,桃花的年纪,已经明白休妻是怎么回事了,往后恐怕会抬不起头来,甚至会郁郁寡欢,闷闷不乐。
没料到范翠翠连自己女儿都不管了,有这种娘,早晚会为了点好处把女儿卖掉,她决定等周士武回来,先找里正把休书写了,周士文不在,就让里正代笔,早点把关系撇清以免节外生枝,只是范翠翠做的这件事让她心头不痛快,敛着眉,目光阴沉,余光瞥到听着哭声愣在原地的老花,好似被桃花的哭声震住了,面容恍惚,她心思微动,“老花,我正洗碗,麻烦你替我哄哄桃花啊......”
老花目光虚空的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落在桃花身上,许久,迈开步子走了过去,主动拉起桃花的手,“花爷爷带你网鱼......”
噗,黄菁菁没憋住差点噗嗤出声,她原本是想老花找个倾诉的人,开导开导桃花,没想到是去网鱼。
“那能不能带个水桶,小鱼就养在里边,只吃大的。”桃花竟真的受用,擦了擦泪,问老花的意思。
不等老花回答,栓子已猴急的去提桶了,“当然刻意了,花爷爷最好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老三少出了门,黄菁菁才沉下脸来,和刘慧梅道,“我待会去趟稻源村,往后范氏回来你别搭理她,你心思聪慧,猜得到我话里的意思,这种娘们留在家只会坏事,趁着我还能动,不收拾她,等我老了让她骑在我头上不可?”
“娘,不会的,还有二弟呢。”刘慧梅宽慰道,周士武洗心革面,这些日子安分守己了很多,不得不说,一家人住在一个院子里,矛盾少了很多,都是黄菁菁的功劳。
黄菁菁信周士武有孝心,但不信他拦得住范翠翠,男主外女主内,周士武哪能时时在家,而且,她这般说,不过是把责任担在自己身上罢了,提出休妻的若是周士武,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不好,是她就不一样了,左右她在外人眼中就是蛮不讲理的,不怕外人说。
她回屋把当日孙氏给她的钱袋子收好,数了数里边的碎银子,五百文碎银子,六个铜板,又在身上兜了二十多个铜板以备不时之需,这才去了稻源村。
刘家的酒席办得热闹,带着黄菁菁在稻源村出了名,还没走进稻源村,便有很多人向她打招呼,笑容憨厚朴实,黄菁菁眉眼弯弯回应着,进了村,远远的便瞧见刘家门口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晃,甚是喜人,她紧了紧背篓的绳子,不紧不慢走了过去。
开门的是孙氏,见着自己,孙氏满脸欢喜,“黄寡妇,是你啊,赶紧进屋坐,刘青和他爹走亲戚去了,我便一直没去找你。”
院子清扫得干干净净,孙氏两个儿媳坐在屋檐下纳鞋垫,不见刘青媳妇,黄菁菁笑着打招呼,二人俱起身,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和黄菁菁寒暄,席面做得好,村里人现在都在议论呢,她们娘家也在说,刘家舍得在席面上费这么多心思,她们作为刘家儿媳也觉得体面。
黄菁菁和孙氏进了堂屋,孙氏要给她倒茶,黄菁菁将她拉住了,“都是庄稼人,白开水就行了,我来是把剩余的钱给你送过来,原本想赶集的时候给带过来,家里有事脱不开身,便才拖延到今天。”说话间,她把怀里的钱袋子递给孙氏,顺便还有张单子,“我让老大写的,花了多少标注得清清楚楚,你看看,不懂的问我,只是我不认识字,如果闹了笑话还请见谅。”
周士文写的时候她就边上守着,复杂弯曲的字体的确是她不认识的,顶多认识上边的数字,东西不多,她都记着呢,不认识字不要紧,记住第一排写的什么就够了。
孙氏一怔,有些好笑,“你太客气了,既然把席面交给你,自是信任你的,亲家那边对席面满意得不得了,说以后做席面,请你去呢。”
“好啊。”镇上有钱人多,做席面的话可要贵些才行,她做些席面肉多,寻常百姓家办不起这种席面,她本就是奔着有钱人家去的,听着大家的好评她就知道往后会有人请她,没想到都传到镇上去了。
孙氏转身给她倒了杯水,杯子精致,黄菁菁多看了几眼,和上回的不一样。
“是刘青夫子送的,对了,过些天,刘青夫子过寿,刘青说夫子对你的厨艺赞不绝口,能不能请你做几道菜,刘青过去的时候捎过去。”夫子见多识广,平日没啥特别的爱好,唯独喜欢吃黄菁菁做的红烧肉。
黄菁菁想也没想的点头应下,能帮到刘青是她的荣幸,何况对方又是刘青的夫子,教书育人,多值得敬重啊。
“成,那钱袋子你先拿着,不够的话给我说。”说着,把钱袋子退了回来,黄菁菁摇头,“不过一份红烧肉,哪用得着这么多,肉十五文一斤,红糖的话八文,你看看要多少,扣着给就成了,还有一文的柴火钱,一文工钱,你算算,多了我拿着也不心安,你给我说个日子,我好准备,免得错过了。”
“五月初七,也就三天,早上巳时我让刘青来稻水村,你看成不成。”孙氏拿出钱,多给了一文,“我知道做红烧肉要你守着,一文钱的工钱说不过去,二文吧,我听刘青说学堂里把你的厨艺传得神乎其神,往后你若能借着这个揽点活,也好。”
孙氏多给一文,是为黄菁菁铺路呢,她若给了一文,往后其他人便不会高过这个价格,买肉,切肉,烧柴,费时又费力,一文钱确实少了。
黄菁菁倒是没想那么远,红烧肉的做法简单,添红糖就够了,其他人摸索就摸索得出来,她靠这个是挣不了多少钱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没准她的厨艺还会被比下去,只是这会儿大家新鲜,以为是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罢了。
不过孙氏多给一文,她不会和钱过不去,心安理得的收下,把碗拿出来还给孙氏就起身告辞了,其实庄户人家,这种事儿用不着单独走一趟,只是她拿着钱,心里不踏实,万一进了小偷盗贼啥的,把家里的银钱偷走了,她可就欠债了,而且,不把钱给孙氏,心里像积压着事儿似的,算清楚了,她浑身自在多了。
孙氏失笑,其实黄菁菁和传说中的大不一样,流言蜚语,真的能毁了一个人。
黄菁菁心里踏实了,回去的路上,边走边割猪草,天气渐热,猪吃草的数量少了很多,卖猪的人家告诉她,要把草剁碎了煮熟,混着米糠,或者杂粮喂,一直喂猪草的话,猪长不好,她割了许多猪草,沿着来时的路走得慢,偶尔看见旁边土里的草鲜嫩,还要绕过去,这般,回到家里已经是晌午后了。
一家子人都坐在堂屋,黄菁菁瞅了瞅头顶的太阳,道,“怎么都坐堂屋去了?”
分家的时候,堂屋和灶房都给她了,分锅后,周士武他们在自己灶房吃的饭,甚少来堂屋,今日怎这般默契,连老花都坐在桌前,桃花坐在他腿上,黄菁菁心不由得一沉,“范氏又作妖了?”
周士武青着脸,声音透着股阴寒,“我找里正帮忙把休书写了,没来得及和娘说,娘不会怪我吧?”
这正合黄菁菁的意,她怎么会责怪,但看桃花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她把背篓放在阴凉的地方,问道,“她做什么事了?”
周士武摇头,不肯多说,把桌上的休书给黄菁菁看,密密麻麻的字,黄菁菁只觉得头疼,“我一个字不认识呢,休了就休了,有什么好看的,就为着这点事,你们就坐在这生闷气?”黄菁菁拔高了音量,“你咋不擦亮眼睛看看,犯得着这样,没看栓子和梨花点着脑袋要睡觉啊。”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周士武收起休书,回眸看向抱着桃花的老花,语气低了下来,“花叔说要走。”
“走,他能去哪儿,继续要饭?”黄菁菁提着桶去灶房打水洗手,话脱口而出,随即才反应到不对劲,转过身,也不打水了,径直进了堂屋,目光直直盯着老花,“老花,你要去哪儿哪?”
她这些日子一直在想怎么报答他,说实话,对于全家救命之恩,谈钱的话的确俗,但老花居无定所,四处漂泊,钱俗虽俗,可是最有用的,老花在周士文三兄弟心里的分量重,她怕处理不好,寒了三兄弟的心。
原主已经死了,活着的是她,她没有经历过,心里没底。
因为没底,这些日子就没提,想着老花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提这种事,不成想他竟然要走。
但看他一脸淡然,黄菁菁心头纳闷,问周士武,“老花自己和你说的?他怎么说的?”
周士武看了眼老花,寻思着怎么开口,只听老花道,“我一个人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