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岛骇然问:“鬼?什么鬼?”
我摆摆手,他这样的不入流角色,根本不明白有关于鼠疫的来龙去脉,跟他讲也没用。
萧可冷嘿嘿冷笑了两声,随口问了一句:“石岛,那个鬼穿什么衣服?”
石岛更加惊惧,用力紧了紧僧袍,脸上激动的红晕再次被蜡黄代替,舔着干裂的嘴唇回答:“是一套……黑色的紧身运动装,不过他怎么可能是鬼呢?隔着黑皮手套,我也能感觉到他手心里的热度。你们两位……是不是在逗我?”
我真的没心情再跟他夹缠不清下去,简单地吩咐着:“你今晚表现很好,我会酌情提升你,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内容随时过来向我报告。现在,你可以走了,安心回去睡觉。”
人的智商高低不同,要想使他明白寻福园别墅里发生的怪事,只怕比登天还难。或许他最擅长的是如何在金钱来往账目上动手脚,中饱私囊,跟江湖中的事毫不相干。
石岛高高兴兴地出门离开,完全不顾三九寒天只穿了一件开裂了的单薄僧袍,看来金钱的精神力量之大,有时候的确难以想像。
萧可冷靠在桌子前面,手指不停地在纸上那朵拙劣的莲花上敲打着,发出“笃笃笃笃”的动静。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鼠疫再度诡谲出现的消息让我突然间毫无睡意,满身的疲惫倦怠也荡然无存。
长久的沉默之后,萧可冷终于开口了:“风先生,自从发现鼠疫手臂上的两朵莲花之后,我一直都在怀疑,是否世界上存在着两柄同样的莲花钥匙?我知道,某些出现在世界上的稀奇古怪的物品,大多数都有其独特的来历或者深不可测的渊源,只是我们没办法揭示这些潜在的内容而已。”
这个冗长的开头,代表着她将有一个深思熟虑后的想法要说出来。
我拖了把椅子坐到桌边,拿起另一张纸,凭着自己的记忆,迅速勾勒出了另外一朵莲花,而后饶有兴趣地抬头看着她:“请继续说下去。”
萧可冷苦笑了一声:“钥匙一直都在别墅的古钟里放着,在您到达寻福园之前,手术刀先生曾经将它置于五百倍的显微镜下仔细观察过,并且留下了无比清晰的电子图片。在很多典型的寻宝先例中,藏宝人会把进入藏匿地点的路线图用微缩雕刻的方式留在某些精致小巧的物品上——但事实证明,那只是一柄极具观赏价值的工艺品而已,没有任何隐藏的秘密。”
第二部 古寺冥夜 第四章 杨柳岸晓风残月
以手术刀在全球盗墓界的盛名,他探索寻福园别墅的方法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并且他的目光极其敏锐,往往可以在普通人浑然不觉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大多数问题的症结所在。
我明白萧可冷的意思,寻福园别墅那边,再搜索下去也只是白费力气,似乎不必在投入大量的精力进行深度挖掘。
“那么说,除去掘地三尺之外,再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做了?”
我记起关宝铃最初要收购寻福园时说过的话,把别墅拆了建成水渠,就能把大亨中的“黑巫术”解除。那样的破解方法,在很多老江湖们看来,简直可以说是天大的笑话。
黑巫术的起源地远在危地马拉,而脚下的这片土地却是属于东亚的日本,
隔着浩渺广阔的整个太平洋遥遥相对。如果硬要把两者之间扯上“破解”的必然关系,无异于缘木求鱼,或者是多元方程式里的无解命题。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关于寻福园的秘密,手术刀先生去世后,我跟苏伦姐在电话里交谈过数次,最后的结论,也是要彻底分解这座建筑物。不过,她一直强调这件事要由您来决定,任何人无法代替。”
她认真地举起那张纸,轻轻一弹,发出“吡”的一声脆响。
关于我的真实身份,目前只有苏伦一个人知道,而且她是守口如瓶的人,绝不会随意泄露给外人知道。别墅是大哥杨天留下来的,当然只有我才具备处置它的权力。
“那尊抱着座钟的青铜武士非常沉重,依照我的意思,想把它仔细切割开来,看看内部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既然是要给别墅动大手术,任何可疑之处,我都希望能剖析一番——”
萧可冷的叙述简明扼要,非常有条理,肯定是此前已经做了大量的调查和计划,才会有如此周密的安排。
我抬起手,略微有些不悦:“小萧,你有没有想过,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地关注着别墅?渡边城、黑夜天使、甚至赤焰部队——我们把别墅开膛剖腹,岂不正是给予了别人坐享其成的机会?这件事,我会再跟苏伦通电话,做一个详细的发掘计划再说。”
萧可冷的越俎代庖令我有些不快,她站在亲神枪会的立场,一旦有所发现,第一个获利的将是孙龙,而不是我跟苏伦。
一个小小的北海道,已经被“日神之怒”与“大杀器”搅得不得安宁,若是事情再生出其它分支变化来,只怕会让局势直接导向复杂难解的战局,没人能控制最后的结果。
萧可冷觉察出了我的情绪变化,沉默下来,把石岛画的那张拙劣的莲花撕成碎片,当然写在正面的电话记录也毁灭了,不留任何痕迹。
“明天上午,我会打电话给苏伦,一切从头商榷。”我的语气越来越冷淡,不想让萧可冷牵着鼻子走。目前的枫割寺里,除了关宝铃之外,我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意见。
萧可冷看了看腕表,叹了一声:“已经凌晨一点钟了,时间过得真快!再下去半个月,便是中国的农历新年——”
每个中国人对于辞旧迎新的来临,都会在内心里情不自禁地发出感慨,从古至今,历来如此。
我耸了耸肩膀,皱着眉苦笑:“每过一天,‘大七数’的日子就会逼近一天,这么清醒地面对即将到达的地球毁灭,真是一件残忍之极的惨事。所以,我希望地球上所有清醒的科学家们,能迅速弄清扭转‘大七数’毁灭的方法,合力拯救地球。”
没有人想死,特别是对未来世界充满信心和憧憬的年轻人。
萧可冷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清了清嗓子,缓缓地念了下面的句子——
“大七数轮回完结之时
相互残杀发生了
它发生在这一千年开始不久
那时地下的死人将破墓而出。”
这是《诸世纪》的中文翻译版本,我能倒背如流。
从很多颇具权威性的宗教分析文章里可以总结出,“死人破墓而出”指的
是埃及金字塔里的法老复活,而时间是在“这一千年开始不久”,也即是时间刚刚转入二十一世界的前几年。
至于“相互残杀”的句子,无论是“一战”还是“二战”,都绝对称得上是人类社会的大规模相互残杀。如果预言家们明确指出未来仍将发生同样的循环事件,代指的肯定是第三次世界大战,也就是各国政治分析家、军事分析家们口中的“核战争”
“呵呵,什么意思?你对这些话又什么高明间接吗?”我忍不住笑了。欧洲各国都有专门的《诸世纪》预言研究组织,我希望萧可冷会有什么推陈出新的个人见解,虽然那种可能非常小----毕竟当一本书供全球高手参悟的情况下,所有章节含义都被发掘一空地公诸于众,已经到了人类思索的穷尽极限。
萧可冷淡淡一笑:“人总是要死的,只有看不开、放不下的那部分人才有多死亡的恐惧。如果看透一切、无牵无挂,今天死或者千年之后再死,有什么不同?”
她的话,迹近佛家“四大皆空、万事皆空”的颓废理论。
“苏伦姐还说过----晤,算了,还是明天在电话里由她亲口向您说吧,我不想再做无意义的传声筒了。”
萧可冷有些扫兴,似乎对“生与死”的话题意犹未尽。她还这么年轻,如果不是有金纯熙“功高震主”的遭遇在前,她正该是尽情享受生命和爱情的花样年华才对。
我指着房间里的唯一的一张床,尽量抛开那些沉郁厚重的心情:“小萧,天快亮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明天再谈——”顿了一下,我接着补充了一句:“谢谢你能过来,谢谢你向我坦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