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妇女的叫声,已经坐回原坐位的时髦女郎也随着众人站了起来,扭过身子大声的囔囔着:“什么头奖,什么头奖?是健力宝吗?是不是啊?我这里正好有书,快拿来对照一下。”一边囔囔着,一边挥舞着手里的一本杂志。“就是健力宝!就是健力宝!快拿过来对对,快拿过来对对,”这时,车厢里的大多数人在那个举着饮料筒的妇女兴奋的催促下也连声催促着。一把从那女孩手里夺过拉环,往手里的书上一比:“呀,真是头奖,5万耶!”年轻女郎和那妇女都其声兴奋的尖叫起来,好象是她们自己中奖了一样,就在这时,一直傻傻楞着的傻女孩忽然猛的伸手,同时把那女郎手中的拉环和那妇女手中的饮料筒抢到过,紧紧的抱在怀里:“这是我的,这是我的…”嘴里一直念叨着再也不肯松手。
就在那女郎和妇女愕然的空里,车厢上到处是一片叹息和羡慕的眼神,很多人眼里已经放射出灼灼的光芒:“就这么让一个傻子白白得到五万…”有不少人已经在快速的转动着脑袋想起办法了。
一愕之后,那妇女悻悻的笑道:“小妹子,你知道到那里去对奖吗?”“对,你知道到那里去对奖吗?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对呢,你有钱去那里吗?”年轻女郎也目放奇光的连声问到。“我,我没钱,我…”听到这话的傻女孩涨红了的脸迅速的白了下来,诺诺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小妹子,你一个单身女孩,又是外乡人,又没钱,上那对奖你也不知道,万一被坏人知道了,你拿着这东西真的很危险,我看这样吧,不如你把这东西让给我,我给你3000块现钱,你说怎么样?”转动着眼睛,那妇女无比和蔼的柔声问着那傻女孩。“三千换五万,好象少了很多,我不换,要换最起码也要5千才可以。”听到女孩这么一说,那妇女面色一暗,刚要说话,旁边那年轻女郎急了:“好,妹子,你说五千就五千,大姐和你换了,不过大姐现在没带这么多钱,你和大姐下车,咱们回去拿。司机,停…”说着就要拉那姑娘。“你干吗,换可是我先提出来的,你想抢我的好事啊?”傍边那妇女急了,一把拽住那女郎,气愤的嚷了起来。一摆胳膊,挣开了那妇女的手,女郎说话了:“嘿,你这是干什么?你能换得我就换不得了?再说你能拿出五千吗?看你那样你也拿不出来,哼,如果你能马上拿出来我就让给你。”“你…你”那妇女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一咬牙,黑着脸从座位上的坤包里拿出一沓钞票来,用力的在那女郎面前一晃:“我没钱?瞧瞧这是什么”一转头,把那钞票往那傻女孩手里直塞:“我说小妹子,你看,这可是三千元,你先拿着,咱们就下车回去取另外的两千,千万不要相信有些人,口袋里空空,嘴上却说的好象很有钱的样子,小心不怀好意啊,哼!”说着傲然的瞟了那面色也开始发黑的年轻女郎,一下子气的那女郎说不出话来。
黑着脸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一丝诡笑,一抬头:“各位,大家都看到了,有人想用三千就骗人家小姑娘的五万,这也太卑鄙了,既然大家都在车上,我认为见着有份,谁要是能拿出比三千多的现金来,我们就劝小妹妹把这头奖让给他,一手钱一手货,大家做个见证,免得人家小妹子被人骗大家说认为怎么样啊?”“好!就这样,这样才公平,他妈的,今天老子没带钱。谁带了,谁带了,还不赶快去换…”车厢里顿时就乱成一团,叫嚷什么的都有,而那妇女拿着钱僵在那里,一脸的怒色,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得意洋洋的女郎大约就已经死过无数次了。
闹腾开了的车厢里也有冷眼看着和无动于衷的人,方羽是一个,那个一直低着头仿佛睡着了的老焉也是一个,再有的,就是一直头也不会司机和售票员,可惜已经被扇动起来了的众人没有一个人注意司机他们这个不同寻常的反应。
“我出七千!”乱烘烘报价的车厢里顿时静了下来,出门坐班车能带这么多前钱的人在这个相对偏僻地方的还真不多见,刚才报价在六千左右三个人都是有事要用钱才恰巧带着的,但显然,七千就超出了他们的接受范围,尽管心里气的要命,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喊出这个高价的中年干部。
方羽一看是那厮,便收拾起了管闲事的心情,抱着看戏的态度注意着事件的发展。
慢慢站起的中年干部脸上毫不掩饰的流露着得意和贪婪的笑容,挪动着胖胖的身躯,傲然的从两边竭力让开的人群中走到有些怀疑的望着他的三个女人面前,刷的拉开手里提着的黑包,拿出捆扎成一团的一疙瘩钱,在手里掂了掂
:“呶,这是七千现金,先让我看看那个书个拉环可以吗?”很不情愿的,那妇女从傻女孩手里要过拉环递了过来,同样很不情愿的,那女郎也把杂志递了过来。
紧张的的眯起本来就不大的眼睛,那中年干部心头一阵狂喜,那拉环上的图标果然和杂志上说的一模一样,压下心头的狂喜,又谨慎的翻过书皮看了一下,心里最后的一块石头也安然落下。虽然已经很少看这些书报了,但手里这本杂志的名字还是很有印象的,是全国比较有名的一本杂志,它上面说的应该绝对是真的了,嘿嘿,今天赚大了。把拉环和书紧紧的纂在右手里,左手飞快的递出前面一直也紧纂着的钱:
“这是七千,给你,饮料筒也给我。”说完,钱往那似乎呆住了的傻女孩手中一塞,又飞快的从她手里夺人饮料筒,一转身,就在众人羡慕嫉妒夹击的目光里几步就走回自己的座位上,长长的出了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黑胖的脸上一片时来运转的红光。
“我有钱,我有钱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停车停车,我不去言镇了,我要回家。”嚷嚷着,那傻女孩站了起来,厚厚的黄棉军衣把钱裹在怀里,一付再也忍耐不住的样子。“真扫兴,真晦气,司机停车,我也不去了,”几乎异口同声的,那黑着脸的妇女和年轻女郎也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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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下车的一瞬,那年轻女郎一扭头喊到:“喂,把我杂志还我”那中年干部此刻仿佛聋了,头都不抬,一点反应都没有。狠狠的跺了跺脚,那女郎也狠狠的下车去了。
经过这么一闹,再次发动起来的车上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各种各样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都不时把嫉恨的目光投到那肥头大耳得意洋洋的不停摩挲着饮料筒的中年干部身上,只有坐在后面的方羽,扭头后望,逐渐模糊的公路上还隐约能看到三个笑的打跌的女人。扭回头,毫无怜惜之意的目光掠过尤在梦中的中年干部,刚要回收的目光在余光扫过那个一直低这头仿佛睡觉一样的老蔫时,明显一停:“哦?他眼中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光华?”
方羽精神一震,极大的兴趣被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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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还在不停的行进,假寐中,方羽已经凝结的一缕灵神牢牢的感应着不远处随着车的颠簸摇摇晃晃着的老蔫,自发现老蔫也几乎和自己同时回望的眼神里闪过的奇光后,方羽已经留心了他大约一个小时,不过一直是很谨慎的将凝结的神念减弱到近乎不能存在的地步,因为他已经从那道目光里看出了对方的不凡。
能修炼到到双眼里发出那种光芒的人绝对不平凡,而能将那种光芒完全收敛起来,达到让敏感若方羽不全神留意不能发觉的地步,那更是了不得的大行家,因此,方羽只能悄悄很小心的感觉着,感叹着。
这个老蔫绝对是难得一见的行家,从随着车子左右摇晃的动作里,方羽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而近乎全身封闭气息里,方羽又隐隐感到一丝熟悉的痕迹,不过很淡,淡到几乎不能察觉,但方羽还是感应并想起了来历,和他刚接触完不久的老黑巫有相同的气息,心里暗暗一喜,也隐隐的有点担心。
在江心洲和黑巫祖师对决的最后时刻,双方全力御元神相搏,灵神在相互交会激荡外爆的前一瞬,一个崇尚以生入道的心灵和一个崇尚以死入道的心灵以电光火石的速度融入欣赏到了对方的纯粹,刹那间,双方便明白了对方修为的高低和所处的层次也同时也发现双方的纯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共鸣,那是一种千百世都难以遇到的一种奇特经历在那一瞬间,方羽忽然明白了黑巫,一个真正的修炼者,对心目中的至高颠峰,超越了生死荣辱的追求和皈依。同时也答应了黑巫最后的一点流连,不让黑巫门的异术自此绝传。让一个以身殉道者的灵神在彻底的消失在天地宇宙前,再了无遗憾。
而巫门的种种秘术,从此便象烙印一般深埋在方羽的识海深处,成为一个诺言。
虽然不能完全赞同黑巫在现实里的手段,但黑巫魂飞魄散前的平静和安乐,也使方羽对巫门的观感,有了很大的转变,一个修行者,能坦然从容为了自己的信仰应这种死劫,除了自身的修为外,他信仰的东西绝对不会一无是处,尽管后世的经典记载和大多人的心目中,巫门是归结到旁门左道里,巫术更成为邪恶的代名词。
但方羽确信,在魂飞魄散前,没有几个修道者能做到黑巫的平静,更何况,他还知道,尽管含糊莫名,但巫门依然不能被抹杀掉中土宗教源源的出发地的实际。
正因为有了这个认知,所以他才会在离开唐丽君,游历过青城等有限的几所名山后,直奔巫术很是流行的湘西,赶尸,下蛊,等等这些,都是他所知之外的东西,而黑巫留下的巫门精华里,也没有这些方面的详细记载,或许对黑巫来说,这些小术,根本不在他眼里。当然,在方羽的潜意识里,也未尝没有再认识一下巫门的意思。
可是东奔西走的在湘西转悠了半个多月,到处只看到人家拿来宣传的种种所谓的遗迹和重新修整好的寺庙,却看不到一点真值得研究的地方,失望之余这才踏上此行的最后一站,深入到湘西腹地的言镇的班车,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终于碰到了一个真正的巫门高手。
老蔫随着车的摇晃而左右摇摆的身子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再自然不过的动作,而落在方羽眼里,却是一种有规律到可怕的摆动,前后左右的晃动,竟然全部都在车动的前一刹那完成,也只有高明如方羽,才知道能把身体控制到这个地步是多么的不易。
车还在继续摇晃中前行,车上的人也大都又陷入昏昏欲睡的境地,正在这时,一直精神亢奋着摩挲饮料筒的中年干部却发出了猪样的惨叫:“啊!?怎么掉了,怎么掉了啊”车上的人都是一惊,喧嚣又起。
看着再也面无人色的中年干部,车上的人又开始了嗡嗡的窃窃私语,看着他的目光里有怜悯,有嘲弄,而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兴奋。
下意识的摇摇头,方羽又把头转到了窗外,他不很习惯车厢里人们的兴奋,同时也不再想看到那中年干部再也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售票员这会才说出的真相和手里已经模糊了图标,已经彻底的粉碎了他刚刚还很绚丽的梦想,把他推到了愤怒和绝望的深渊。”停车,我要去报案,我要去抓她们,那些是修学校的公款,停车停车!“怪叫了一声,中年干部以不符合他体型的迅猛,几个大步就冲到了车门前,完全无视过道里被他挤的东倒西歪其他人的抱怨,嘴里喊叫着,跳下还没完全停稳的车,向后跑去。
“喂,买票,买票…”措手不及的售票员等反应过来再喊时,他已经跌跌撞撞的跑远了。
等车再一次在售票员的嘟囔和司机的不满意里继续前行时,方羽发现重新坐回座位的老蔫原本昏花的眼中又闪过一道精光,转瞬即逝的神色里居然有隐隐的怒意和愤慨,同时方羽也看到他悄悄的收起了那干部丢下的杂志,然后重新又成了昏昏若睡的模样,再也看不出一丝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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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古朴的青石板铺就的巷子里,全神的领略着已经很难见到的一种古老小镇的风情,方羽发现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虽然穿着打扮不同,口音也听不大懂,但这里的人们走在街上的那份闲适和脸上的平和却和自己家乡的小镇有着惊人的相似,路上,两边随处可见的老式木板房和不多的店铺里柜台和店家的模样不由的就给人一种恍然回到以前的感觉,唯一有些现代气息的,是偶尔可以见到的机动车和还算普及的电灯,大多的街道就是一条条四通八达弯弯曲曲的小巷连成的,最特别的就是四周还保护的基本完整的城墙,纯粹由大青石堆砌长高达三米,宽有两米的城墙正正方方的把小镇围成了一座城池,就连四面的城楼都保持的比较完整,这么具有古风古韵的小镇方羽还实在没见过几个,而最吸引他的,就是和外面现代化的城市截然不同的那种悠闲和安然,城池是这样,人们也是这样,虽然从穿着和饭馆食物的廉价上可以几乎肯定的说这里的人们过的并不富裕,但大多都显得很知足,也很快乐。
随着暮色渐浓,一缕薄薄的乡愁再一次萦绕在方羽空灵的心头,久久不能排遣,几乎使他忘记了晚上要去拜访老蔫的打算。长长的吸了口气,自嘲的笑了笑,随着头的摆动,方羽的双眼腾的亮了起来,在这条巷子的拐弯处,他又看到了挖在石缝中的小神龛,三支冒着袅袅青烟的香头在暮色里显得分外耀眼,同时也映衬的暗暗的神龛里的神像分外的狰狞。
这是供的什么神?为什么自己的记忆里没有相关佛像的资料?已经有所感觉的方羽再一次的仔细搜索自己的识海,却发现依然还是那样的没有印象。
仔细的回想着一路走来看到的神龛摆放的位置,一种明悟闪过心头,方羽知道,自己这次来对地方了。
轻轻的掩上房门,盛夏的清月便在身后拉下了长长的影子,尽管没有街灯,依旧让眼前的石板路清清晰晰的延伸了出去,才不过十点的光景,整个言镇便笼罩在一片静谧里,清风徐徐,浩月当空,远山近巷,都带着一种特别的安逸,静静而又快速的走向城外,此刻方羽的心神融入这朦胧的月夜,一点都没有去贸然拜访一位巫门高手的紧张,直觉里,他相信老蔫能够和他平和的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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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到城外,四周的空气更加的清新,远远近近,都能听到无数的虫鸣蛙唱,独木桥横,桥下平缓的河水静静的闪着粼粼波光远去,不细听,居然听不到河水流动的声音。“这也许便是南方的特色了…”心里暗想着,方羽走下了桥,顺着月光蜿蜒的小路尽头,一幢仿佛和山影融为一体的泥草屋就矗立在那里,远远望去,一片朦胧的昏黄透过纸糊的窗户洒落在旷野。“他还没睡…”就在方羽心头一喜的空里,忽然发现四周这时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此时,方羽停住的身体距离那幢泥草屋最少还有三十丈的距离,但在一阵又一阵若有若无的寒流压迫下,方羽全身的汗毛都不自觉的竖了起来,体内,天心灯的能量好象受到刺激了一样蓬勃的汹涌着仿佛要迎出体外。眉头一皱,“难道他会在这个时候施法?他准备要干什么呢?”心里寻思着,神识却毫不放松,玄功一转,运起最具守式的九守心法,眨眼间,身体缓缓隐没在逐渐逐渐朦胧的月夜里。
随着四周突然的安静,淡淡的青烟般的雾气逐渐在月夜里弥漫开来,夜色越来越浓,迷蒙中死寂的旷野有一种神秘妖异在气氛在流动。
在陈设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泥草屋里,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影下,头上扎着黑色的符带,一身黑色长袍的老蔫伸展开佝偻着身子,标枪般的站立在屋立唯一的灰色长条案前,案上只摆着一个蒿草扎成的草人和一个小粗泥碗,碗里有小半碗黄豆,还有一本杂志样的书被压在草人之下。
随着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放在案前的灯火也在此时一摇,火焰突然晃动,一道道看不见的气流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旋起,气温也可以觉得迅速降低。随着老蔫低沉怪异连绵不绝的声浪响起,空间里出现一种诡异的无形压力,全身的黑袍衣袖无风自摇,头上所束的符带的两头也飞扬着猎猎作响,灯火摇摇中,昏黄的火焰竟逐渐转为妖异的碧绿,碧绿的灯光下,老蔫枯黑的脸变的阴森恍惚,只有一双眼睛里象是有碧油油火焰在燃烧,散发着夺人心魄的妖魔般的光芒。
低沉绵长的声浪里,老蔫瘦长的身子在房间里缓缓按照一定的规律动了起来。
“前举左,右过左,左就右。次举右,左过右,右就左。次举右,右过左,左就右。”隐在外面的方羽心里默念着口诀,发现老蔫踏的果然是正宗的禹步。
身形一定,老蔫口里的声浪也同时停止,一串急如滚豆的咒语同时在房间里响起:“天清地宁阴阳生,白云砀羽飞旋神,本体通灵,玄空导引,天与我机,贪盗自宁,三豆立威尊我号令!”随着声落,三棵豆子仿佛有什么东西发射一般的从碗里电样的弹出,钉在草人的头和胸腹之间,奇怪的是在钉上的瞬间,草人仿佛也有知觉的扭动了起来,眼中的碧光更盛,一瞬不瞬的紧盯着案上还是继续扭动的草人,老蔫用奇异的声调一字一吐的说到:“明天酉时前把钱送到言镇小学!”声落,摇摇摆摆的灯火蓦的一闪,灯火拉长,又迅速回落,火焰转为正常的昏黄,盘旋在房间的气旋也刹时不见,草人也同时停止扭动。长长的出了口气,老蔫一直如标枪般挺立的身躯又委琐的佝偻了下来,正要伸手解开头上的符带,忽然全身一僵,房间里顿时隐隐的劲气四溢:“谁?”一声可以追魂夺魄的尖利喝声箭一般的射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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