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显然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对于有些人来说,苦痛犹如千斤重的巨石,能将自己拥有的一切瞬间碾作齑粉;但在另一些人眼里,经历过的每一场噩梦都是无法忘却的历练,在带来痛苦与悲伤之余,也把他们塑造得更加坚不可摧。
当年的林妧无法左右命运,如今的她已经拥有足够的力量,去亲手打破聚集在身边的黑暗。
最擅长玩弄人心的欺诈师头一次愣了神,从大脑深处冒出从未有过的想法——
他这次,是不是选错了对象?
“多亏了欺诈师先生,我才能再次回到这个鬼地方。自从被特遣队查封,那群人渣就进了监狱……”
林妧活动手腕,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轻柔和缓的声线慢悠悠回旋在寂静空气里。她说着眯起眼睛,眸底闪过一丝凌厉杀意:“我啊,可是有满肚子的怨气没地方发泄哦。”
西装男连哭也不敢,只能直挺挺立在原地,眼泪不停在眼眶里打转转。原本夸张咧开的嘴角不再呈现出上扬姿态,而是可怜兮兮地耷拉下来。
这这这,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他以为对方是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结果临近一看,居然是头比他凶狠千百倍的恶狼,还一口就把他给吞掉了,连骨头都不剩下。
这谁受得了啊!
林妧说着略微停顿,从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声音里同样含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笑啊,你怎么不笑了?好好打一顿的话,一定就能一直笑了吧。”
欺诈师:……
这句话为什么总有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林妧那家伙绝对是抢走了西装男人的台词吧?她身为堂堂特遣队队长,为什么会表现出这种跟反派大boss一模一样的风格啊?说好的“外表乐观坚强,内心脆弱柔软的小姑娘”呢?
就算把这家伙整个人剖开来看,也绝对找不到一丝一毫可以称之为“脆弱柔弱”的东西,里里外外分明全是黑的啊!
身为幕后黑手的欺诈师被她超越常规的行为震惊得摸不着头脑,正在脑海里疯狂吐槽之际,又听见林妧轻轻问了句:“你怎么流眼泪了?是哭了吗?因为我下手太重?”
她的声线温温柔柔,压低声响说话时,像极了满怀关切的慰问。看来这人良心未泯,不像想象里那样没心没肺丧心病狂。
欺诈师好不容易悄悄松了口气,在同一时间听见她笑着说出的下一句话:“没关系,等你死掉之后,被揍的时候就不会感到任何疼痛了——想让我帮你一把,结束痛苦吗?”
“为了身体被揍时不会觉得痛,干脆一了百了直接去死”,这种发言也太魔鬼了吧!结果你还真就是没心没肺丧心病狂吗!而且用施舍一样的语气说出“帮他结束痛苦”……这叫什么,大发慈悲的物理性超度,用拳头把人家送上西天?
“你、你可不可以正常一点?”西装男被林妧一把扯掉面具,露出内里平平无奇的脸,他几乎用了浑身力气,才勉强哆哆嗦嗦出声说话,“我……我害怕。”
“那就对了。”
林妧不以为然,从单薄唇间吐出冰冷嘲弄的低语:“你害怕点,我不正常。”
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人话吗。
耳边响起拳拳到肉的闷响,欺诈师没有勇气再去看西装男人的惨状,面无表情地把视线从幻境里移开,然后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小脸蛋。明明挨打的不是他,却有种隐隐作痛的○疼感。
这脸打得可真够响的。
林妧纵然很强,可没有人能内心毫无波澜地面对一生中最不堪回首的阴影,尤其是当重要的人为她做了那样的事情,而她却被蒙在鼓里,对此一无所知。
青年苦笑着安慰自己,至少现在他掌握着林妧从不知晓的秘密,一旦当年的真相被揭开,她必定会陷入永无止境的自责与迷茫,到那时他趁虚而入,就能让她永远留在幻境里。
只要地下室的那场幻象还在,他就应该不会被反杀……吧?
上帝保佑。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继续去肝了!(龟缩)
第119章 旧事(四)
欺诈师神情僵硬地看着幻境里的画面, 脑海里空空荡荡,只浮现起四个大字:是个狠人。
剧情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本应是四处逃窜的猎物成为了心狠手辣的猎人, 不仅没露出一丁点恐惧和害怕的神态, 反而在地狱级别难度的关卡里各种秀操作, 把扑上前的怪物们全部秒杀。
那六亲不认的表情,那行云流水的动作,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林妧才是超级大boss, 闲来无事才来屠杀新手村。
还有她身旁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少年……
欺诈师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万万没想到迟玉居然会跟着来到幻境里。不过他的存在虽然突兀,应该构不成太大问题, 一旦最终的真相被揭开, 他和林妧两人都难逃厄运。
“我说啊, ”迟玉灵巧地躲开怪物进攻, 顺手一掌劈在对方后颈上, 末了浅笑着看向林妧, “要是欺诈师见到这幅景象, 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吧?”
“随便那家伙怎么想,”林妧褪了笑意,面无表情地盯着倒在跟前的怪物,“只不过是个躲在幻境外的胆小鬼而已,根本不足为惧。”
这个异常生物浑身是血, 穿着件被血渍染红的单薄白色上衣, 脸上零零散散缠着些许绷带, 因而看不清真正的模样。它身材瘦弱如竹竿, 四肢像树枝一样又细又长,畸形的身体四处溢满血迹, 口中则因为痛苦发出阵阵哀嚎,撕心裂肺的幽怨叫声填满整个空间,让她心情实在称不上好。
根据外表来看,它应该来源于林妧在俱乐部时瘦骨嶙峋、伤痕累累的记忆。
俱乐部把所有竞技者都看做用完即弃的道具,因而不会费多么大的力气照料和疗伤。她每天的食物只有馒头包子和青菜白饭,长得瘦瘦小小,几乎是皮包骨的模样;因为俱乐部里缺少专业医疗机构,受伤后只能被技艺不精的地下医师简单进行治疗,或是自己去药物间拿些治标不治本的止痛药和绷带,所以身上总是带着深深浅浅的伤。
遇见秦昭的那一天,正是她最为狼狈的时候。
那次的对手是变异后的豹女,无论速度还是力道都远远超出普通人类。林妧全力抵抗,虽然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却也落得满身血痕的下场。等竞技结束后跌跌撞撞回到房间,才发觉来了两个从未见过的新人。
所有竞技者都被安置在地下一层的各个小房间里,每间屋子中大概有五到七个人。每当有人死去,就会找到新人填补空缺。
和秦昭一起住进来的青年人身强力壮,块头是林妧的两倍大小,他因为欠债被送进夹缝俱乐部,憋了满肚子的怒气没地方发泄,看见她狼狈不堪地回到房间时,满心以为找到了出气用的软柿子,于是耀武扬威地发出一声冷笑:“这什么东西,脏兮兮的恶心死了,别来老子面前晃悠。给我滚开!”
他说着抡起拳头,全场寂静一片,没人上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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