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东奔西走了十年,最终没有任何办法,才想起了他,临终前让孩子来投奔他,希望他能看在露水姻缘的份上,积点福报收留了这孩子。

江父看完信久久不作声,他原以为十年前自己认了倒霉这事就翻篇过去了,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头上可能有点绿,现在不仅绿了,还绿得糊里糊涂。如果是他孩子还好,若不是又该如何,他就凭白当了傻子不成,因此江父对这孩子的态度就模糊了起来,最后眼不见为净,将他扔在府里,让他自生自灭。

这孩子在江家待了约莫半年,同他娘一样,跑了,还是身无分文的跑了。江父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在周大帅来沪上驻扎那天的宴会上。

他起初只以为是周大帅的亲生子,还奉承巴结着讨好了一下,结果,周绍甫冷着脸,讥笑着将手中的江家玉佩丢在了地上:“这东西原想着典当的,可惜太破了,典当行不收,今日就还给你们江家。”

江父郁卒,这才晓得,那女人的真爱是周大帅,而周绍甫也不知怎么回事,和周大帅认了亲,转头就来沪上同他耀武扬威了。

也因此江岁秋头回遇到周绍甫,晚上告知江父时,他才吹鼻瞪眼,抓着江岁秋就把事情都吐了个干净,还要再叁告诫江岁秋别与周绍甫往来。

……

这场宴会,江家和周家到底是没有达成协议。或者说,周大帅能同意来,也不过是想看江家的笑话,耍弄耍弄他们。

江父铁青着脸色,回了府。江岁秋无奈叹了口气,拾掇了下自己,备了会课也就入睡了。

江岁秋在学堂里教授英文课,这门课感兴趣的不多,只是校长为了所谓的赶时髦,还是顶着压力开了这门课程。江岁秋这活也乐得轻松,每日一节,上完就能走。

她今日穿着墨绿色的旗袍,披着个素白的小坎肩,手上提着小包,搂着几本书结了一日的课程,下午也就空闲了出来,江岁秋琢磨这下午该去做些什么,想得入神,也就没有在意周遭的嘈杂。

直到被人拦住了,她才醒过神来。那人遣了个司机开着小汽车堵在了学堂门前,单手夹着卷烟,披了件条纹西装,斜斜得倚靠在车门上。

“江小姐下午赏个脸陪本帅听个戏如何?”

江岁秋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转了弯,绕过了他。疾步快走,慢说江父不让她多与周绍甫牵扯,她自己也不想与他多有纠葛。

周绍甫灭了烟扔在地上,足尖轻碾着熄了火,几步跟上前方的倩影。墨绿色的旗袍衬得江岁秋肤白貌美,整个人都闪着光,快走时旗袍开叉处若隐若现的莹白肌肤比昏暗灯光下那次更为晃眼,周绍甫一双幽深的眸子如何都移不开眼。

“球球。”他在她身后轻唤了声。

江岁秋不搭理他,耳听六路,只觉得身后人的步伐越来越近,她拐了个弯进了个胡同口,胡同口静寂无人,她才回来没多久,摸不透这里的地形,而周绍甫又紧追不舍。她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昨日里才让他们周家父子打了脸。今日还能嬉笑的陪他去听戏不成?

眼见着无路可走,江岁秋索性转了身,背靠着身后的墙,眼疾手快的从小包里掏出江父给她备着防身的枪。这把枪是只精巧的左轮手巧。既轻便,后挫力也不强,但杀伤力够,适合女子用。这世道不安稳,女子更得学会如何防身保命。

她拿枪口指着周绍甫,身上的小坎肩因着动作滑落了几分,她也无暇顾及。

“嚯,胆子这么大了?”周绍甫挑眉,在距离她不远处止住了步伐。语气轻佻的很,一点儿也不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