炰脍楼两扇大门紧闭,上边挂着一块木牌写着歇业两个大字。炰脍楼内却并不受歇业影响,依旧灯火通明。余自芳萎靡了一天,如今却像打了鸡血,变得神采奕奕。他忙着张罗一桌子菜,难得几人聚在一起,又有八卦消息可听,心中激动不已。
莫疏桐安排了梁继祖的尸检,奔波了一天,来炰脍楼看看情况,哪知遇到了苏羿他们,他便先将梁继祖死亡一事告诉他们一声。苏羿听他说已尸检完毕,尸体也已妥善保存,心中也放下不少----为今之计,还是以阴阳桃花蛊的解决为要,梁继祖之案现在他们也有心无力。乐涯替苏羿将他们解剖获得的结论告诉了莫疏桐,腐烂的尸体并非死于瘟疫,而是死于蛊毒。
今天一天见多了腐尸,几人就着清淡的素菜、稀粥快速填饱肚子。乐涯和苏羿准备回大理寺,拿老李头报案的笔录,去现场勘察;莫疏桐想着梁继祖一案,回翊卫所考虑案情去了;留下唐不为和余自芳在炰脍楼,收拾完毕后一起回家。
大理寺内吵嚷了一天,如今才恢复了宁静。乐涯和苏羿点了火折,刚开了偏堂的门,就听到一个声音从张绍棠轮值的房间传来:“哈!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
原来张绍棠回到大理寺后,忙着指挥燃烧腐尸、应对各种突发问题和与翊卫的沟通,一直没怎么停事儿,直到他俩回来之前才清净一会儿,他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听到外边有人进来发出声响,他才被惊醒。
三人一起来到老李头描述的案发之地。冰冷漆黑的冬夜,无人的街道,紧紧关闭的店铺,很难让乐涯相信这便是前两天他们才来过的西市。她一再看向西市入口处立着的巨石,这才相信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笔录里说老李头他们是在过了城隍庙七八十米处,被绊倒的。”乐涯回忆笔录内容突然产生一个疑问:“西市不是有大量西域、流球等客商在吗?怎么会有城隍庙?”
“在西市成立以前,这里原本就是一片居民区,那时这座城隍庙便存在。后来西市建立,居民全部向周围迁移,唯独留下了这座庙。西市虽有许多异族人,但受我们文化影响,也没有强拆这座城隍庙。”苏羿耐心给乐涯解释道。
张绍棠本身就是个急脾气,不理他俩谈话,一直闷头往前走。直到看见位于西市中间,一棵低矮、扭曲、系满红色布条的大槐树,才猛然停住脚步。
青砖围砌、一座一人来高的小庙,就躲在大槐树的后边。张绍棠漫不经心的往大开的庙门里瞅,一双莹绿的眼睛陡然从香案底下出现,盯紧了张绍棠。张绍棠觉得脊背僵直、心脏快飞出嗓子眼来----“喵----”一只狸猫飞快从庙里蹿出,穿过大槐树下一个枯洞,消失在寂静的街上。
张绍棠刚想松一口气,突然发现香案底下又有数十双荧光闪闪的眼睛出现。尽管他已知是狸猫,但这么多双眼睛在黑暗里发着光,用一种戒备的眼神齐齐盯住他,他还是觉得有些惊悚。
“怎么回事?”乐涯和苏羿赶来,看到这幕也很吃惊。
那些狸猫并不怕人,一双双油绿的眼睛盯着三人,口中一阵阵呜呜的警戒声。
“老子又不是老鼠!你们都盯着干嘛?”张绍棠听到乐涯的声音,心中莫名添了股勇气,直接朝着那群畜生开骂。
“呜喵----”狸猫似乎得了召令一起朝外蹦出,嗖嗖几声便消失在暗夜中,只余城隍庙里一阵光脚踩在地上的轻微声响。时间似乎放慢,等了好久,一个黑色的斗篷下一双纤足出现在三人眼前。斗篷摘下,一个少女精致的脸孔露了出来,她一脸娇态斥责道:“都是你们,你们赔我被子!赔我鞋子!”
听那少女如清泉般脆亮的嗓音,还有话语里的娇软,乐涯觉得她来自西南地区。走近看她头上、胸前的银饰,更加证实了乐涯的猜测。原来这少女叫雷娉婷,是西南苗族的圣姑,因为族中圣物被盗,孤身一人来到上京寻找圣物。因为银钱不足,这些天一直居住在这城隍庙里。天寒地冻,她连一身完整的御寒衣物都没有,于是使用族中药物,召来这些狸猫聚在一起御寒。
苏羿看雷娉婷一双赤足冻的通红,就让她回到城隍庙内,把自己的银鼠斗篷给她裹脚。
“不知娉婷姑娘昨晚到今早,可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没有?”乐涯听到雷娉婷说这些天都躲在城隍庙,马上追问道。
雷娉婷摇摇头,看到他们失望的眼神,她又努力回想:“奇怪的声音真没有,不过我倒是闻到了奇怪的味道,然后就得到了这个。”她扯着自己的黑斗篷给他们解释:“昨夜我召来的狸猫还不够多,半夜冻醒,闻到一股酒味儿,我便想寻来喝点御寒。哪知没见到酒,却见到一个酒鬼,他喝得酩酊大醉,倒在这儿不远处,斗篷就扔在大槐树下,我就捡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