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2 / 2)

裴婠之所以觉得他动作僵硬,是因比起其他手脚麻利的伙计,此人显得格外笨拙,那种笨拙并非是他人蠢笨,而是他不擅长做这些杂活。

忽然,那瘦高个又拿起了一把宽刃长刀,下意识的挽了个刀花。

看着这一幕,裴婠心头大震,这个背影和那下意识的动作,简直和上次打劫她们的山贼头子一模一样!

裴婠几乎立刻就要惊呼出声,可就在这时,那瘦高个却转过了身来,竟是一张裴婠从未见过的脸,裴婠一愣,下意识松了口气,是她看错了。

逃走的山贼三人已死,那山贼头子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这般想着,马车已辚辚而动,裴婠趴在车窗边,看着自己离那人越来越远,不多时马车转过街角,她便彻底看不见那人了,然而放下车帘,裴婠一颗心仍无法落回原处。

那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可为什么背影和下意识的动作能那般相似?

不仅如此,那人身上的气势也和其他杂工不同……是她想多了吗?

裴婠满心忐忑,马车却距离忠义伯府越来越远,她惶然了一路,等马车到长乐候府,裴婠终于打定了主意,她对元氏道,“母亲,我想去看看筠儿,晚些时候回来。”

元氏不觉有他,裴婠便只让石竹跟着,等马车离开,裴婠吩咐石竹,“先去忠国公府。”

石竹驾车极稳,不过片刻便到了国公府门前,裴婠却并不下去,“你去门房上问问,看看三叔回府了没有。”

石竹应声而去,片刻之后回来,“三爷还没回府,门房上的人说这几日三爷回来的都极晚,似乎一直在外奔波查案,小姐,咱们要等吗?”

裴婠一颗心狂跳,她这猜测实在诡奇,第一反应便是告诉萧惕,可如今不知萧惕在何处,当下便失了章法,她还记得裴琰说过,萧惕这几日四处摸查,似乎在找什么人,那她该怎么办?若当真是那山贼头子,过去了这么久,人会不会已经逃了?

裴婠定了定神,“你可知道庆春班在何处?”

石竹不知,可庆春班如今在京城炙手可热,稍一打听便可知晓位置,裴婠当下道,“咱们去庆春班看看——”

石竹有些惊讶,一边催马一边嘀咕,“小姐今日没听够戏不成?”

庆春班的戏院设在西市颇为热闹之地,石竹驾着马车到西市,不多时便找到了庆春班所在,此时已近黄昏,富丽堂皇的庆春楼中已传出咿呀戏腔,裴婠略一犹豫,却让石竹将马车停在对面一家茶肆跟前。

裴婠进茶肆,要了一处二楼上临窗的雅间,而后吩咐石竹,“你回府一趟,看看哥哥回来没有,若是哥哥回来便让他来这里,若哥哥没回来,便再去国公府走一趟,若三叔也还没回来,便在门房留个信,就说我有事和三叔说。”

石竹不放心,“小姐,小人一走就您自己留在这里了。”

裴婠正是为了她的安危才没贸然入庆春班,“你放心,我就在这里喝茶,青天白日的,又会出什么事?你跑一圈,到时候再来接我便是。”

石竹看出事情不简单,见天色将晚,便不敢马虎,当即出雅间下楼。

裴婠要了一壶茶,站在窗前朝对面看去,哪怕几位名角儿都不在,可庆春楼正门前仍然来来往往颇多宾客,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站在门口迎客的和刚才那几人一般穿着,裴婠左思右想,打定了主意在此候着,若运气好,指不定还能看到刚才那瘦高个出来。

此时已日头西斜,裴婠目不转睛的盯着,却只看到客人进出不见那瘦高个露面,渐渐地晚霞余晖铺满了天际,等最后一丝日光西沉,天色昏黄,夜幕将至。

裴婠有些着急,频频往来时长街看去,却仍然不见石竹的影子,她便知道裴琰必定也还未回府,如此周折之下才耽误了时辰。

就在裴婠等的焦急不已时,她忽然在楼下人潮汹涌的街市之上发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她居高临下,视野极好,因此一眼就看到了萧惕,今日的萧惕未着官服,只一袭贵胄窄袖黑袍,身上甚至不曾佩戴兵器,闲适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个来寻常的世家公子哥儿,裴婠喜出望外,当下不管不顾的转身下了楼。

下了楼,视线便被人潮挡住,裴婠朝刚才萧惕出现的地方追了几步,一眼看到萧惕已经走到了更前面去,他身影一闪入了一条窄巷,裴婠疾呼一声“三叔”,却不敢大喊引人注意,只好又朝那巷口疾奔而去,然而到了巷口,却哪里还有萧惕的影子?

窄巷弯弯绕绕看不到头,又因为暮色将至,光线颇为昏黑,裴婠有些害怕,可想到萧惕刚刚走进去,便大着胆子往前追,走几步便轻轻喊一声“三叔”,然而喊了五六声,裴婠也不见萧惕在何处,此时入巷已深,四周更为昏暗,裴婠独自一人,难免心中惊怕,她掌心已出薄汗,却肯定自己适才所见确是萧惕,咬了咬牙,裴婠继续往前去。

又走了十来步,忽然一道阴风从裴婠背后刮起,裴婠骇的汗毛直竖,正要往前疾奔,却有一只手斜刺刺伸了出来,那手一把揽住裴婠腰身,直将裴婠一把揽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裴婠吓得想要尖叫,可就在这时,她鼻端嗅到了一抹熟悉的药香。

而同时,揽住她的手没有丝毫作恶之意,只将她稳稳的放在了自己身前,裴婠心头微松,忍不住颤声问,“三叔?”

萧惕也是惊讶的,低声问她,“你怎在这里?”

裴婠听到这声音一颗心完全落了地,刚才担惊受怕,此时立刻抓住了萧惕的袖子,“我在庆春楼对面的茶肆,看到你就立刻下楼来找你了,三叔,你来这小巷做什么?”

萧惕一犹豫道,“我……在查案,你为何来此处喝茶?”

裴婠忙道,“我不是来喝茶的,三叔,我正找——”

“你”字还未出,萧惕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裴婠正不知发生了何事,萧惕却一把将她拉到了怀中来,裴婠心头一跳,这才借着昏光看清此处,这里竟是窄巷中又一处暗巷,可这暗巷却是一条死路,四五丈之外是一处宅院的后门。

裴婠忍不住轻唤,“三叔——”

“嘘。”萧惕轻嘘了一声,不仅将裴婠揽入怀中,更一个转身将她罩在了身下,裴婠后背紧贴着墙壁,一时萧惕身上的药香便如织网一般将她笼罩了住。

裴婠不敢言语,也就在这时,她听到窄巷之中响起了一阵极其轻快的脚步声,来者足有四五人,且个个都利落迅捷,一听便知是武艺高强之辈,裴婠心惊不已,再想到萧惕入这窄巷,方知来的这些人只怕都是冲着萧惕来的。

她暗暗抓紧萧惕的衣袖,萧惕有所觉,黑暗之中将她小手握在了掌中。

裴婠手被握住,一时又想到了那夜云雾山被萧惕所救,那一夜,他也是这样握了握她的手,可和上次不同,这一次萧惕握着她便未曾放开,裴婠有些惊惶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她目光微抬,黑暗之中萧惕下颌的剪影刀削斧刻般的利落俊逸。

脚步声由远及近,可来人似乎也十分着急,竟然没发现这处隐蔽的岔道中有人,只从一旁掠过又往前去了,不多时脚步声已远去,裴婠松了口气,萧惕也稍稍站直了些。

萧惕垂眸看着裴婠,手还是没松,裴婠也望着萧惕,一双眸子大睁着,有些受惊之后的紧张湿润,萧惕便弯了唇,裴婠虽看不真切,可萧惕的目光有如实质,她不争气的面颊微热,又轻声道,“他们是谁?三叔刚才是为了躲他们?”

萧惕“嗯”了一声,“却不想你跟了我来。”

裴婠忙道,“我正是要找三叔——”

萧惕挑眉,正要问裴婠,忽然面色又是一变,而同时,裴婠也听到了折返的脚步声,萧惕一把将裴婠的手握紧了,低声道,“看样子咱们得避一避。”

裴婠不知避去何处,萧惕却拉着她往那处宅院的后门走去,裴婠不知这是哪家宅邸,正疑惑着,便见萧惕从袖中露出一把匕首,轻而易举就将门栓划了开,二人闪身而入,门刚关好,远处的脚步声已进了这处暗巷。

裴婠还是第一次偷偷潜入别人府中,发觉这门内无人看守,她方才松了口气,然而那些脚步停在暗巷之中不再动,似乎没有立刻离开的打算,萧惕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我们想法子从前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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