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惕却忽而笑了一下,那笑意从胸腔低沉溢出,带着明显的愉悦。
裴婠蓦地抬眸,含羞含恼的瞪着萧惕,萧惕好整以暇的道,“你我相识日短,可你每次出岔子都能被我撞见,想来我和小侄女缘分颇深。”
裴婠忍不住嘀咕,“我也不想被你撞见……”
萧惕挑眉,裴婠忙道,“是是是,每次都多亏了三叔。”
萧惕便又笑起来,似乎更愉悦了,裴婠面上阵阵发烫,事到如今,她只觉以后没脸再见萧惕,当下更是坐立难安,恨不得这小马车生出翅膀来一瞬飞回侯府才好。
萧惕柔声道,“不必羞恼,此事我不会道与旁人。”
裴婠拧着裙裾,她没担心萧惕乱说,可难道被他撞见还不够她无地自容?
见她缩着一团不语,萧惕忽而轻咳一声一手捂在了胸口,裴婠顿时抬眸。
萧惕苦笑,“适才拦马,牵动了旧伤。”
裴婠已猜到,只好无奈道,“刚才三叔救人便好,可以不将马也拦下。”
牵动了旧伤不说,还和戚同舟结了仇怨。
萧惕看着裴婠,一本正经的道,“你在后面,我若不拦下,你只怕避之不及。”
裴婠猝不及防,樱唇微张,却硬是没接上话,迟疑两瞬才道,“三叔你……你是为了我?我哥哥在旁边,想来也能护住我,哦还有筠儿,你是怕我哥哥来不及护住我们两个人吧……”
裴婠变着法儿的替萧惕找补,然而萧惕眼底笑意更浓,竟然不遮不掩的道,“不关她,主要是为了你。”
主要为了她?裴婠望着萧惕,且惊且疑。
萧惕却问,“上次给的药膏,是你自己制的?”
裴婠心神有些恍惚道,“是,母亲早年间习过医术,我幼时看了她的医书颇为喜欢,便拜了个师父学了两年,后来师父离开京城云游,我便没再学了,因此医术很是浅薄。”
萧惕便道,“得空再给我些?”
裴婠迟疑道,“我的水平还不能医人,三叔若伤的厉害,需得找个正经大夫看看才好,免得耽误……”
萧惕却问道,“你没给旁人医过?”
裴婠摇头,“没有,不过照着古方做些药膏,还没给旁人看过伤病。”说至此裴婠又忙解释道,“并非拿三叔试验,那祛腐生肌膏是师父早年亲手教我多回的,绝对不比别的大夫差……”
见裴婠神色急慌,萧惕又失笑不已,目光温澈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这药膏极好。”
裴婠看着萧惕的眸子,一时微怔,萧惕满眸信任,还有种说不出的温存,仿佛他和她认识多年,早已见识过她的医术一般。
马车仍在夜色中疾驰,裴婠的羞臊却散了大半,她又想到了戚同舟,便问,“今夜遇见的那位戚千户似是个厉害人物,他往后不会对付三叔吧?”
萧惕扬眉,“何以会有此念?”
裴婠理所当然道,“皇城司横行无忌,行事手段更是狠辣,三叔虽然入了金吾卫,可到底刚回京城,若他有心算计三叔,只怕防不胜防。”
萧惕眸色一深,“你这是在担心我?”
裴婠作难,说是也不是,说不是又的确是想提醒萧惕,只好真诚的道,“三叔救了我哥哥,此等大恩我们府上无以为报,只望三叔往后顺风顺水。”
萧惕听着这话只觉旧伤真要发作了,眸色几变才恢复平静道,“你且安心,他暂时没工夫对付我,那宋家二少爷可有再纠缠你?”
裴婠神思一下被转过来,摇头,“不曾,他本邀我看花灯,我没理,又邀了筠儿和三叔——”
萧惕听的身心舒泰,以长辈之姿道,“做的很对,你年纪小,不知人心险恶,纵然是你的表兄,但凡他唐突于你,也不可心软宽恕。”
裴婠被他这严肃凛然慑住,下意识就先点头应了,转念想到萧惕前面那句意味难明的话,她不禁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裴婠狐疑的探究着萧惕,萧惕不由伸手在她发顶抚了一下,“你既叫我一声三叔,我便不能白担这名头,护你一二是应该的。”
裴婠吓得缩了缩脖子,她没忘记萧惕的手在梦里是拿刀杀人的……
此情此景诡异的令裴婠无所适从,可萧惕眼底的笑意却又真切,她只觉今夜萧惕笑的次数似乎太多了,他一笑,整个人便散发出和活阎王格外不同的桂树兰芝般的温柔俊逸。
马车速度忽而减慢,萧惕掀开车帘朝外一看,便见长乐候府已近在眼前,裴婠也看到了,当下大松一口气,等马车停稳,忙不迭的跳下了马车。
萧惕跟着下来道,“我便不送你进去了,那药膏——”
裴婠只想尽快消失,闻言忙道,“我让石竹给三叔送去!”
萧惕颔首,裴婠这才拢着斗篷快步进了府门,快转过影壁之时裴婠回头,只见萧惕仍然站在原地望着她,她心头莫名一悸,转过影壁的时候想,其实她也并非没救治过人,只不过,那是前世极其遥远的事了……
又站了一会儿萧惕才返身上马车,他的马车刚离开,侯府对面巷道之中走出两个人来,正是在东市寻人不见又返回等候的宋嘉彦和他的侍从檀书。
檀书伸长脖子张望着,“公子,送表小姐回来的不是裴世子……”
宋嘉彦满眸沉怒,他当然知道那人不是裴琰!
受伤的手腕至今仍在隐痛,他看的清楚,送裴婠回来的,分明就是国公府那个刚迎回府的萧三爷!
宋嘉彦冷笑一声,他和裴婠算得上青梅竹马,可他用了十年都没让裴婠对他倾心,他萧惕一个后来的来路不正的私生子,凭什么就敢肖想裴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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