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不知道你明不明白,你与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极温婉的睇着她,那个忽然间陷入迷茫的美妇,轻轻道:“唉,如果,十年前的你就像今日这般娇纵跋扈,就难怪他会躲着你,避着你了!罗夫人,藤井小姐,其实你心里应是最明白的,他并非寻常男子,不为美色所迷,不为名利所惑!他平静无欲,你的大小姐脾气只会惹来他的反感,也许正是你的任性纠缠令他烦恼了,才会激起他心里的叛逆,才会对你做出偏激的事――害你失忆――”
她微笑,目光温温的在重仁身上停了一会儿,又续道:“其实你失忆不见得是什么坏事,至少你获得了另一种人生,享受了另一种幸福。就算今日你记起了一切又怎样了呢?如果你够豁达,够坦然,就该知足而乐,罗三哥是人中龙凤,这些年对你痴情不悔,你心里应该有数,何以你要惊天动地的重翻旧事,撕破夫妻之间的感情,进而搅得所有人不得安宁?罗夫人,在你心心念念的要挖地三尺一雪前耻之时,可曾替罗三哥想一下,他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你有吗?你没有,你自私而任性,说罗三哥错爱了你说错了吗?宇文棠风做事固然有不是之处,但你就自认全做对了?”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所谓得失,有得必有失,如果你肯放下执念,你大可以在罗家逍遥自在做的少夫人,何以要闹得夫妻怨怼彼此生怨,你以为旧事重要,还是现下顺顺心心的过日子重要……”
这话说的很实在,藤井美雪听在耳里却是相当的刺耳,不由又翻起怒来,委屈的直叫道:“住口住口,你根本就不知道其中曲折,凭什么在此责我的不是!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若不是宇文棠风当年薄幸与人,今番我哪会被罗磊挑着刺儿骂不贞不洁来了?”
半年前,她为一些小事与罗磊起了口角,把罗磊气跑出去,结果那日他因为与人有生意上往来进了构栏院,转而宿到了红伶的床上,一夜不曾归,之后,她得讯去大闹,把那个红伶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没想到罗磊居然当着闲人的面甩了她一巴掌骂她无理取闹,还趁着宿醉直说什么他罗磊行得稳坐得正,反倒是她藤井美雪身子不清不白!
她是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宠她若宝的夫君一直在意着她新婚夜没有落红的事,居然在私下里疑她之前早有与人有染!
当时,面对着看好戏的红伶,她那个气是无处渲泻,心里恼极,脚下一个不稳就从阁楼上滚了下去,没想就把他们的孩子弄没了!
也正因为这么一滚,她才记起了旧事,才晓得自己竟真的与人不清不白过,如此一来,那种感觉还如何回得到过去,她这才将那个宇文棠风恨入了骨髓,誓要寻他算账!
方重仁可没想到罗磊曾骂过她不贞不洁来过,微微一诧,往罗磊身上瞅了一下,瞧见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羞惭之色,免不得在心里叹了一下,怪不得美雪会这么的恨他了,原来是罗磊曾刺激过她――人家一心一意跟了他这么年些,最后发现丈夫一直在猜忌自己的清白,是够她疯狂的!
依灵并不晓得其中有这么多因由,微微一呆,答不了话,但她相信重仁的为人,思量了一下后,遂又轻轻的补了一句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罗夫人,虽然我不清楚你与宇文棠风之间到底存了什么样的误会,但我以为,以宇文棠风傲然清高的性子,绝非敢做不敢担之人!”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他们之间绝不可能有暧昧之事!
藤井美雪见她如此不依不饶的为宇文棠风辩护,是火冒三丈,怒叫道:“你是谁?又算哪根葱,根本就不知其中事理,凭什么在那里妄下定论!”
她记得非常清楚,当年在祈玉山中毒醒来时,她身无寸缕只披了他一件薄外袍,浑身酸痛就像散了架般难受,而点于她玉臂上的守宫砂就是那个时候没有了,如果不是他误了她的清白还会是谁?
罗芷竹见嫂嫂问依灵是谁,明白她一时气昏了头,没有察觉到宇文棠风待她与待常人的截然不同,嘴角不由噙是了一个深邃的微笑,道:“嫂嫂,这你都看不出来吗?宇文公子这么紧张她,你说她会是谁?”
依灵并不介意叫人知道了身份,但她可不会以宇文夫人自居,温温一笑,淡淡的接道:“我不认识什么宇文公子,我只是为我的夫君讨一个清白。你不识他的品性,就不配来怨恨他,相反,你应该来感激他才是!罗三哥如此出色脱尘的男子,与你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和登对,与他结为夫妻,是你的福气!若非你失忆了,你能找到如此匹配的夫婿吗?依我看来你失忆失得正好!”
“闭嘴!”
藤井美雪听闻她就是宇文棠风的女人,本能的一呆,却在听得她后半句话后,立即又跳起脚来,直叫道:“你凭什么认为我应该引以为福,凭什么认定罗磊就是我最匹配的命定之人,如果不是宇文棠风自以为是,我绝不会嫁了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