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依灵侧目望了一眼钟炎,他正自睇着不远处的芷竹,脸色惨淡,又,似有所思。
方重仁剑眉一展,浮出一个若隐若现的淡笑,道:“美雪子,别来安好!”
“安好?哼,宇文棠风,你认为我能安好吗?”
藤井美雪站定于距他三丈之远,寒凛凛的美脸上闪过无数表情,有惊有怨,有莫名的激动,有难以言述的愤懑,神情繁复之极;她手执银鞭恶狠狠的指着他,道:“你可知你做了多大的恶事?你一手毁了一个女人一生一世的幸福,居然还厚颜无耻的在此狡辩?世人皆赞你是少年英雄,绝世豪杰,我看你分明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听得她如此痛心疾首的控诉,重仁自然难以苟同,劲指一摇,淡笑而驳道:“何为恶事?怎又为狡辩?美雪子,方重仁从不认为自己乃是英雄豪杰,方重仁亦绝非当年之宇文棠风。方重仁就是方重仁,山野之地草莽之根,不说大话,绝不狡辩;至于当年害你失忆的事的确是宇文棠风太过鲁莽,我在此替当年的宇文棠风向你陪罪!”
说着,他当真的向怒目横陈的藤井美雪坦坦荡荡的深深鞠了一礼,身姿优雅之极!
阿娜多姿的身影很明显的顿了一下,十年未见,藤井美雪没想冷傲不羁的宇文棠风变得如此圆润通达。
“你倒真会诡辩,什么宇文棠风方重仁的,不管你是谁,我就认定是你害得我……”
她冷切切的发出怒笑:“如今,巧言令辩的说一句陪罪的话就能把你把犯下的罪责一笔勾消了吗?就能赔给我十年生疏了的亲情吗?就能安抚我惶惑不解了十年的心境吗?就能抵消我精神上所受到的刺痛了吗?我不管你是宇文棠风还是方什么仁,我告诉你,这件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方重仁再一次瞟了一眼凶巴巴、得理不让人的藤井美雪,扬起下巴,问慢慢走过来的罗磊:“她什么时候起又变回这副光景了……”
藤井美雪本来就是这样一副德性,但他记得失忆后的她可温雅解意多了,哪是这样一个悍然如泼妇的模样!
罗磊苦笑,神色繁复的看向冷艳不可方物的美雪,大半年了,自从她记起了以前的事,就变得这般让人陌生而泼辣,他真得好回念以前那个很温存俏皮的妻子。
十年恩爱成陌路,百般娇柔怒横眉。他深情以对,她却冷面避闪。
方重仁看了心里直摇头,两夫妻搞成这副光景,难怪罗磊会如此衣带消瘦,会将他恨之入骨,遇到这种事,任何一个深爱妻子的丈夫都会迁怒始作甬者。
他沉思罢,转过头问藤井美雪:“那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美人银牙一咬,十指纤纤扬起银鞭空抽一鞭,恨道:“你愚弄我在前,离弃我在后,又害我失忆十余年,如此恶迹斑斑,就算叫你偿命,也算便宜了你!”
重仁睨视她,可不认同这个说法,道:“你大错特错了!美雪子,我与你,天是天,地是地,泾渭两分明,从没有所谓的玩弄离弃之说!而且十二年前我就曾与你说过,宇文棠风不娶妻,救人于难乃是行天地之德。对,我是令你失忆,但那也是成人之美,要不然,你怎能得了罗磊这般好夫婿!如此夫婿在你桑扶万里难寻一!”
害人失忆或许有欠妥当,但如果事儿重来一遍,他还是会这般做:因为他给她选的绝对是打着灯笼也寻不到的好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理屈,还是因为气他的死不承认,藤井美雪身如颤枝,举起银光粼粼的银鞭就要往他和依灵身上抽去。
这一鞭来得快如闪电,方重仁没机会带依灵一起躲避,只好将她往站在三步之遥的阿宽身侧推去,自己则身体稍稍一偏,“啪”得一声,鞭子落到石椅上,发出一声震耳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