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戟垂下头去, 认认真真的解决揽月糕, 小幅度摆动咀嚼的动作莫名让人联想到了仓鼠。
真可爱。
如果这个时候他抬头, 那白衣剑尊黑眸中所有一切炙热的感情都将无所遁形。
那双如同黑玛瑙般深邃的黑眸早就在漫长的时间里冰封,冷如霜雪。可现在它却因为另外一个人而融化, 甚至燃烧,汹涌澎湃,如同黑色熔岩之下翻滚的炙热熔岩, 可以将世间一切冰冷普渡。
即使惊蛰自己没有发现。但是喜欢是藏不住的,即使不看他,捂住嘴,它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可惜宗戟没有。
浑然不觉的小笨蛋扑哧扑哧的咬着手里的揽月糕,吃完之后又催着惊蛰把手里的揽月糕吃完后, 这才接过灯笼,继续拉着惊蛰的袖子往前走去,顾盼流转, 神采飞扬。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两个人一个圣阶强者,一个仙阶大佬, 宗戟还反射性的怕人流把惊蛰冲跑了, 一直勾着惊蛰的衣袖不放。
惊蛰顿了顿, 直接探出手去, 将人的手好好的扣好, 往自己身边带, 同时悄悄散发出灵力威压, 在人群中切出一条路。
这么多人,修炼者们感觉不到什么,只觉得寒意彻骨,于是纷纷往两边退去。
“这样不容易被冲散。”
“哦,好。”
白衣剑尊清冷的面庞上看不出任何一点破绽,神色举动自然而然,宗戟愣是没发现他大灰狼皮下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质,也没有过多在意。
这又不是他两第一次牵手了,习惯成自然嘛,兄弟情深,懂?
人潮纷涌,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肩膀靠在一起,慢慢随着人流一起往前走去,彼此之间气氛也十分融洽。
惊蛰稍微比宗戟快上一步,替他挡去人潮的拥挤,不着痕迹的护着他往前走。
“靠近我。”
男人的声音喑哑低沉,宗戟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扣住,另一只手虎口处的老茧很厚,粗糙不平,磨得他手指生疼。
明明相握在一起的时候很难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给人一种安心感。
宗戟甚至奇异的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即使在喧嚣噪杂,人声鼎沸的背景里,依然如此清晰可闻。
他一个人散漫惯了,早就习惯了孤独,乍然和另外一个人太过靠近,竟然生出一种“就这样也挺好”的错觉。
以至于一向没心没肺的宗戟也有些莫名心悸,连带着他们十指相扣的地方也开始慢慢升温。
可宗戟还来不及思索这种忽然生起的微妙感情是什么,他们就已经到达了盛阳城的广场之上。
盛阳城的广场直接架设在湖面上,和天下第一楼摘星楼遥遥相对,彼此之间的灯光交相辉映。岸边的柳树被微风扬起,无数金色的灵力光点漂浮着,如梦似幻。
再加上暗殿特意搞了一下面子工程,花重金往湖里放了几盏超级灵力灯,从湖底找上来映在摘星楼的楼檐上,深深浅浅的映照出绚烂的模样来,将澄澈的湖水也染成了碧蓝色。上面还有无数盏正在漂浮着的灯,晃悠悠的在湖面上打转,沉沉浮浮。
这个时间点差不多修炼者们都靠到盛阳城的中央来了,人群密密麻麻,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乌压压的人头。
宗戟本来可以不用来和这些人挤的,往日里就算他要来盛阳城过揽月节,那也是端坐在摘星楼的顶端,端着酒杯看底下修炼者挤修炼者。
要不是想要带惊蛰体验一下,他才不用这么辛苦呢。
“放灯也是揽月节的传统,人们把愿望写在灯上,把灯放到水里或者是升入空中,据说这样愿望就有可能实现。”
宗戟嫌这里人多,拉着惊蛰,两个人越过湖堤走到湖面之上,踩着水面而立,如履平地,即使蹲下湖水也无法沾湿他们的衣角。
“要放灯吗?”
宗戟倒是没有啥愿望,他年年都放灯,这么多年来每年的愿望都是希望身边的人平平安安。
不过这个愿望也没什么用,因为等到《逍遥》都写完了,男主宗戟的身边也没有一个真正和他很亲近的人离开他。
这才是真正的命运之子,携带着创造者的权位,被世界所宠爱之人。
“好。”
宗戟将手里的灯笼三下两下拆开,把里面的明月灯给取了出来,炫耀似的在白衣剑尊面前晃了晃,嘴角勾起的弧度几乎要晃花惊蛰的眼。
宗戟半点没发觉,他在惊蛰面前越来越放得开自我了。那要是换他在常人面前,必定还苦苦维持着高贵冷艳的表面,现在倒是越发沙雕。
“愣着干嘛,来写愿望。”
宗戟这么说着,低下头去,在指尖窜出清浅的灵力,认认真真的在灯座上写下自己的愿望。
今年写什么好呢,写了这么多年的平安,今年换个主题吧,炒冷饭也不好。
宗戟托着下巴想了想,又悄悄侧眼看了看旁边的白衣剑尊,内心一点点愧疚忽然冒头,于是他重新低下头去,一字一划,端端正正的写上:
【希望从今往后惊蛰平安喜乐,心想事成,岁月无忧。】
要是早就知道《一剑成仙》这本书真的能够化为现实,宗戟一定不会给惊蛰这样一个设定。他宁愿自己依然坐在小破房子里啃馒头永远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也不愿意给笔下的现实这样一个悲惨的过去。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既然悲剧已经发生,那就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弥补。
宗戟写的时间比较长,等到他写完之后惊蛰早就已经捧着灯站好,清冷的眉眼都似乎要低到明月灯里去,望过来的眼神也似乎染上了灯蕊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