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的脑子就算重生一百次也没用!
话音未落,慕炎已经转身出了牢房,没有再施舍楚青语一个眼神。
岑隐看着慕炎的背影,眸光微闪。他是聪明人,能听出慕炎的言下之意,别的不说,慕炎显然有七八分信了楚青语的话。
两人出去后,小蝎也跟在他们身后出了牢房,灯笼被他拿走,失去灯光的牢房内也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吱呀”一声,牢房的门又重重地关上了,然后上锁声响起,楚青语仿若未闻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着了魔似的,嘴里还在反复地喃喃说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慕炎和岑隐沿原路不紧不慢地朝着地牢的入口走去,一路沉默。
这时才刚申初而已,外面阳光灼灼,从阴暗的地牢出来,刺眼的阳光直刺着眼睛而来,慕炎只觉眼眶一阵酸涩,眯了眯眼。
慕炎在树荫边缘停下了脚步,他的身子一半在树荫中,一半在阳光下,让他看来矜贵倨傲,冷漠疏离,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岑隐走到了慕炎身旁,与他并肩而立,两人皆是微微仰着头,望着前方。
两人上方的树冠簌簌摇曳,静谧安然。
岑隐背手而立,突然道:“重活一世到底是真是假,还不好说,重要的是,现在。”
“我知道。”慕炎转头朝岑隐看来,微微一笑,笑容璀璨。
他一笑,浑身就染上了阳光的气息,透着一种恣意的飞扬。
“大哥,我不傻。”
他不傻,当然能听得出来,楚青语刚刚说到他前世喜欢楚青辞的时候,说归说,字字句句都带着挑拨的成份,一方面把楚青辞夸到云端,另一方面又把端木绯贬到尘埃里。
他不懂楚青语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至少看得出来她是要挑拨自己和端木绯,想让他对端木绯心生芥蒂,想在他心里留一根刺。
很显然,她是不安好心,而且是损人不利己。
这个女人果然是愚蠢自私得可以!
慕炎眸光一闪,唇角翘得更高,勾出一抹不以为然的弧度。
他惬意地又扇起了手中的折扇,含笑道:“大哥,上一世是什么样的,和我没关系,这一世才是属于我的。”
上一世是否存在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没有阿辞的上一世,他根本想也不愿去想,现在的他有阿辞,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重要!
又是一阵微风拂来,周围的花木婆婆起舞,气氛一松。
“你明白就好。”岑隐释然地笑了,抬手拍了拍慕炎的肩膀。
岑隐也听明白了楚青语的挑拨。
他看得出来,慕炎似乎很相信楚青语关于重活一世的言论,哪怕楚青语预知的事情明明大都错得离谱……
岑隐隐约能感觉到应该是某个原因才会让慕炎选择相信楚青语,不过,既然慕炎不打算说,岑隐也就没打算问。
他怕的是慕炎会钻牛角尖,毕竟楚家的大姑娘早就死了好几年了。
人死不能复生,楚青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亦或是,慕炎如果先遇上楚青辞,会不会就因此与端木绯无缘,这些都只能成为无意义的假设。
总不能因为楚青语那席异想天开的鬼话,就让慕炎和小丫头离心吧。
见慕炎看得明白,岑隐点到为止,也就不多说了。
顿了一下后,慕炎又道:“大哥,还要扰烦你帮我找找奶娘马氏。”
岑隐干脆地应下了。
既然慕炎对楚庭舒的事这么上心,那就继续找呗,反正不过是费些人手与时间找人罢了。
回想着方才楚青语说的那些话,慕炎的心绪还有些混乱,他心底升起一股冲动,想现在就去找端木绯,想立刻看到她。
算算时间,这时候,蓁蓁也该从谨郡王府回去了吧。
想着端木绯,慕炎的心情就变得雀跃起来,笑眯眯地对岑隐拱手告辞:“大哥,那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慕炎一溜烟地就跑了,急切地策马离开了东厂。
从他今早到东厂,到后来他和岑隐一起去谨郡王府,再到他们正午又一次返回东厂……这一幕幕都被不少有心人看在眼里,一个个都揣测起这二位爷今天去谨郡王府的目的。
慕炎对此毫无所觉,或者说,他根本就毫不在意,径自从东厂去了权舆街。
慕炎娴熟地翻墙进了端木府,府中静悄悄的,只有那初秋的残蝉嘶鸣着。
他一路避人耳目,翻了八九道墙就来到了湛清院的后院。
唔,他的运气真是不错!
蹲在墙头的慕炎俯视着下方的院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端木绯果然已经回来了,此刻她正在庭院里修剪一盆万年青。
桂花树下的少女换了一身粉色的襦裙,娉婷而立,那纤细窈窕的背影优雅如兰。
只是这么看着她的背影,慕炎的心就平静了下来。
他在墙头蹲了一会儿,犹如一只大猫般优雅地从墙头跳下,鞋子踩上落叶发出轻微的声响。
端木绯放下剪子转头看了过来,在看到慕炎的那一瞬,小脸上灿然一笑。
“阿炎!”
一阵微风拂来,吹得旁边的金桂花摇曳不已,一朵朵浅黄色的小花如雨般洒下,馥郁的桂香弥漫在空气中……
慕炎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一把抱住了端木绯纤细的腰身,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沙沙沙……”
风在他耳边轻轻拂过,将她身上的香味送入他鼻尖。
甜甜的,暖暖的。
他的血液一点点地热了起来,一颗心彷如泡在蜜罐子里,心口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是暖的,她是活的!
他的阿辞还在,他的蓁蓁还在,真好。
“阿炎?”端木绯由着他抱着,在他怀中仰起头看他,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以慕炎的身手,他要是想偷鸡摸狗,又怎么会被自己发现,他方才分明是故意的。
“我想你了!”
慕炎理直气壮地说道,仿佛全然忘了他们上午才刚见过。
他垂眸凝视着端木绯的小脸,两人的面庞近在咫尺,细碎的阳光下,她纤长浓密的睫毛清晰得根根能数,睫毛忽闪忽闪地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肌肤细致如玉,恍如一尊精致的玉娃娃。
他的蓁蓁可真漂亮,漂亮得让他移不开目光。
慕炎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目光如阳光般炙热地望着她,手从她纤细的腰部往上移,亲昵地捧着她的脸庞,似乎想把她的脸深深地铭刻在眼中、心中。
他呼出的气息亲昵地喷上了她的面颊,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手指温暖而有力,他的气息干净清爽,带着点衣裳散发的熏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两人的呼吸之间。
端木绯觉得自己的耳根微微烫了起来。
她的反应是直接把她的头埋进了慕炎的怀中,然后,用她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腰身,紧紧地。
慕炎微微俯首,又把脸往她的发顶凑近了一些。
两人离得近,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耳根红红的,那如花瓣般娇艳的颜色从耳根往下巴与脖颈蔓延,一直延伸到衣领中……
呼——
慕炎呼出的气息又灼热了一分,浑身如火般烧了起来……
一种幸福、舒畅而又满足的感觉弥漫在心中,心脏如擂鼓般咚咚作响。
他的眉眼舒展,神情放松,眉宇间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与甜蜜。
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有蓁蓁,蓁蓁的心里也有他!
直到从端木府出来时,慕炎的脚下还如同腾云驾雾般轻快,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看着傻乎乎的。
夕阳刚刚落下了一半,想着反正时候也不早了,慕炎干脆直接返回了公主府。
在仪门下了马,慕炎这才魂魄归位,想起了一个人,让人招来了大管家,问道:“肖天这几天怎么样?”
大管家知道肖天是贵客,自是不敢怠慢,也一直留心他的动静,立刻就答道:“公子,肖公子这几天都没出门,今天也就在院子里和花园里随便逛了逛,好吃好喝的。”
慕炎朝肖天住的院子望去,本想去找他,终究还是放弃了。
以肖天的多疑,恐怕就算他真有玉锁,也不会承认的,甚至他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故意编了个故事,想要哄住他同意招安。
那小子啊,要让他放下戒心,总得摆出些真凭实据来。
不然,指不定他会连自己的肩伤也不顾,干脆偷跑了。
以肖天的身手,除非自己把他当重犯关押起来,否则想要把人看住可不容易。
说句实话,要关住肖天也不难,问题是,如果肖天真的是楚庭舒,那么自然就不能把他当作一个囚犯来对待。
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
慕炎默默地叹了口气,心道:姐夫难为啊!
为了未来的小舅子,他也只好多费点心了。
“……”大管家也隐约听过最近朝堂上是多事之秋,还以为慕炎是在为此担忧,脸上露出几分欲言又止,想安慰慕炎几句,但想着慕炎在安平跟前一直表现得若无其事的,自己似乎不该把话给说破了。
大管家忧心忡忡地给一旁的落风递了个眼神,意思是,你要好好替公子分忧啊!
“……”落风一脸莫名地看着大管家。
接下来的几天,大管家一直留心关注着朝堂上的动静,知道那些朝臣还在闹腾着,请假的文臣们继续闭门不出,一副“要慕炎低头给个说法”的做派。
但很快,就有人注意到谨郡王居然销假了,他规规矩矩地开始准时上衙下衙,一点也不敢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