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纭目光淡淡地扫了端木期与唐氏一眼,淡声道:“三叔父,三婶母,慢用。”
端木纭也不管端木期和唐氏会有什么反应,直接就起身走了。
端木绯一向是唯姐姐马首是瞻,端木纭起身,端木绯也跟着起身,乖巧地跟在姐姐身后当她的小尾巴。
涵星也是端木纭的小尾巴,很默契地和端木绯同时站起身来,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不止是她们表姐妹三人,端木珩和季兰舟夫妇俩同样说了句“慢用”后,就离开了。
偌大的饭桌边只剩下了三房的几个人,气氛尴尬,周围的嬷嬷丫鬟皆是噤声。
季兰舟露出一个娴静温柔的浅笑,对端木纭、端木绯和涵星道:“大姐姐,四妹妹,涵星表妹,你们不如去我那儿用膳吧。巧了,今天庄子上送来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几个小菜。”
端木绯和涵星一听乐了,立刻应下了:
“那我们可有口福了,涵星表姐,大嫂的手艺很好的。”
“表嫂,要不要本宫帮手?”
“你就别给大嫂捣乱了……”
“……”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厅堂,端木绯还记得端木宪,孝顺又乖巧地提议道:“大嫂,我们再给祖父也送一份去吧。”
他们这番对话自然也落入端木期和唐氏等人耳中,唐氏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仿若阴云罩顶,只觉得端木绯故意提起送膳食给端木宪是说给自己听的。
“怎么回事!”唐氏气得脸色铁青,咬牙怒道,“一个两个……都这么不懂规矩!!”
唐氏深吸了两口气,稍微平静了些许,对着端木缘近乎迁怒地质问道:“缘姐儿,你怎么不跟四公主一起!!”
唐氏心里只觉得端木缘真是没出息,公主在,这丫头也不知道和公主多亲近亲近!
端木缘无缘无故就被久别重逢的母亲迁怒,原本见到亲人的喜悦一扫而空,脸色霎时变得十分难看,硬声道:“涵星表姐,她只喜欢和四妹妹玩……”
端木缘的眸子里明明暗暗,想着这几年府里的变化,神色复杂。
唐氏只以为是端木绯厚颜缠着涵星,又想着方才端木纭率先离席的样子,越想越是不悦,嘟囔道:“老爷,你瞧瞧你那两个侄女,还是和以前一起不知分寸!她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三婶母……”
“够了,不过两个丫头而已。”端木期没好气地喝斥道,“迟早要嫁出去的!”
他揉了揉眉心,看着这满桌的菜色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心里忐忑地琢磨着,嘀咕道:“也不知道父亲方才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辞官?父亲难道是想让自己……
端木期越想越不安,那种不安在他形容间显露无疑。
“老爷,你是父亲的亲儿子,去岁任期满,没能回京,现在老爷你都病了,还不能回京吗?!”
唐氏耐着性子出声安抚道,“他也说了,父亲肯定不会怪罪你的。父亲现在可是堂堂的首辅了,在朝廷中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皇子又很有可能继位。等大皇子登基为帝,咱们家可就是新帝的外祖家,怎么也能封侯拜爵吧!”
唐氏越说眸子越亮,觉得自家的前途那是一片光明。
没错,老爷待在汝县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前途,还是应该回京来帮着大皇子夺嫡,争一份从龙之功才是上策!
端木期听唐氏这么一说,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说得也是。”
许是父亲怪他自作主张,没有事先请示他,所以才给他一个下马威,故意吓唬他呢。
端木期精神一振,自言自语地说着:“也不知道父亲会给我找份什么好差事……”
端木期示意丫鬟给他斟酒,心神渐渐飘远:吏部文选司、吏部考功司、兵部武选司、兵部库选司那可是四大轻松的肥差,再不行,要是能去光禄寺、鸿胪寺什么的,也不错。
“老爷,你在汝县吃了这么多苦,父亲怎么也该补偿一二才是。”唐氏也开始畅想起来,眸生异彩。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端木缘在一旁听着,心绪也稳定了下来,含笑道:“父亲,母亲,你们一路旅途劳顿,还是先用膳吧。”
厅里的几个丫鬟开始为他们布菜。
唐氏随手拿起了筷箸,正要夹菜,目光落在了筷箸上所绘的兰草上,联想到了她那位新侄媳季兰舟,微微蹙眉。
她又把筷箸放下了,嘀咕道:“老爷,我看着阿珩的新媳妇也是没规没矩的,哎,父亲的眼光真不行,缘姐儿、玹哥儿的亲事,我可得好好看看,决不能委屈了他们两个。”
听母亲提起自己的亲事,端木缘微微垂眸,眸子里波光流转,羞赧地揉着手里的帕子。
唐氏仔细地替女儿理了理鬓发,想着四年前自己离京时女儿才十一岁,这一眨眼,就从一个小丫头变成了一个大姑娘,可以谈婚论嫁了。
她心里既感慨岁月如梭,又有几分伤感。
唐氏又拉起了端木缘的左手,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缘姐儿,你长大了!你放心,现在端木家如日中天,娘一定给你挑一门好亲事,让这京城里的姑娘们都羡慕你,嫉妒你。”
“缘姐儿,你也别着急,晚些定亲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俗话说,抬头嫁姑娘,低头娶媳妇。端木家越兴荣,越是位高权重,你的亲事也会越好。”
端木缘听着,脸颊上泛起些许红晕,娇羞欲滴,用低若蚊吟的声音说道:“但凭娘亲做主。”
见女儿柔顺,唐氏心里喜欢,但心底又升起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觉得女儿太柔顺太被动。
唐氏放柔语气,又道:“缘姐儿,你听娘的,以后要和四公主多亲近,四公主那可是大皇子的嫡亲妹妹!你啊,难道还指望公主放下身段主动来亲近你?你别端着架子,多学学你四妹妹……”
端木缘欲言又止,还是她的大丫鬟荷香插嘴道:“三夫人,您是不知道,四姑娘总是自己巴着四公主殿下。四公主殿下来府里住进了玉笙院,四姑娘就也搬到玉笙院去了,连她们明天要去打马球都不叫上我们姑娘!”
荷香愤愤地替自家姑娘鸣不平。
唐氏皱紧了眉头,脸色又沉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怪端木绯可恶,还是怨自己女儿不争气。
她抬手点了点端木缘的额心,道:“你啊,就算是四公主不叫你,你不会自己跟上去吗?难不成你四妹妹还能当着四公主的面,把你赶走不成?!”
“……”端木缘咬了咬下唇,还有些犹豫。
端木缘心不在焉地用起膳来,唐氏也顾不上食不语的规矩,一边吃,一边在喋喋不休地劝着。
午膳之后,端木缘在唐氏的反复叨念下,终于鼓起了勇气,大着胆子去了玉笙院,没想到才到院子口就被丫鬟拦在了院外。
“三姑娘,四姑娘和四公主殿下午膳后就出府去了。”丫鬟恭恭敬敬地说道。
端木缘愣住了,捏紧了手里的丝帕,如石雕般站在原地。
此刻,端木绯与涵星已经到了京南冬青街上的云宾客栈,目的当然是为了找肖天。
然而,客栈掌柜却是道:“两位姑娘,那位肖公子昨天就退房了。”
“……”端木绯和涵星面面相觑,傻眼了。
早在前几天,她们就和肖天约好了,明天一块儿打马球的,没想到肖天居然跑了!
他这是放了她们的鸽子?!
涵星气得脸颊都鼓得好似包子般,差点就要拍案了。她长这么大,还没人敢放她的鸽子呢!
端木绯也不高兴了,皱着小脸道:“涵星表姐,那明天的比赛我们就少了一个人了……算了,不如我上!”
啊?!这下涵星都顾不上生气了。
她小嘴微张,连忙拉住了端木绯,正色道:“其实少一个人也还好。要是你上,那我们可就输定了。”
也都怪飞翩太出名了,京中贵女都知道端木家有匹宝马很会打马球,慕芷琴早就放话在前,说让飞翩踢球就是赖皮,不许他们带飞翩。
绯表妹打马球全靠飞翩,这要是没有飞翩……涵星简直不敢想象这个画面。
“……”说的好有道理!端木绯无言以对。
“绯表妹,你就当你的军师就好。”涵星打一棒子,给一颗枣子,挽着端木绯的胳膊,安抚道。
表姐妹一边说,一边携手出了云宾客栈,端木家的马车就在客栈门口等着她们。
涵星跟在端木绯身后上了马车,她心里还有些不甘心,一边上车,一边出着馊主意:“要不,我们去叫攸表哥把肖天追回来?!”
表姐妹俩的马车很快就在马夫的吆喝和挥鞭声中沿着冬青街驶远了。
她们的马车一走,客栈边的一条巷子里就走出了两个乔装打扮的东厂番子。
“我看四姑娘好像在找那个姓肖的小子。”其中一个细眼睛的东厂番子摸着鼻子道,眸子里闪着精明的光芒,心道:看来他们露脸的机会来了!
本来上头是吩咐他们几个人在这里看着那个叫肖天的小子,昨天肖天退房走了,却不见他的同伴凌白,于是老大就带人跟着肖天去了,而他们两人则被留在这里看看那个凌白还会不会回来。
这本来是份无聊的闲差,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意外的惊喜!
“老狐,四姑娘要打马球,那小子不在,少一个人怕是会输吧?”另一个干瘦的东厂番子沉吟着道,“四姑娘怎么能输呢?!我们该不该把人追回来?”
“三六,你这不是废话吗?!”细眼睛的老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意有所指。